“——是我,一直是我。”
乔兮水低下身来,抵住他的额头,闭上了眼,放柔了声音,和他说道。
“安昭,你要好好长大。”
“等你长大,成了踏雪君,我就来爱你。”
安兮臣感受到乔兮水说这些时话语间的微微发抖,也感受到他这次的笑里略带苦涩。
没有给他细细思量的时间,忽然他又脚下一空,再一次坠入了无边深海里,又是那片潺潺水声,以及透过水面照射而来的光芒。
“此心虽诚,无奈因果无常。”
像是宣达无情且无奈的罪名,这道声音沙哑悲切,又隐隐藏着一股释然之情。
“众事可悔不可改,岁月因果不可逆。”
“逝去之物不可追,失而复得不可求。”
这一句话音落下,水面之上忽然光芒万丈,如同烈日一般照耀万物。
这阵光芒照在身上竟滚烫的厉害,安兮臣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他依旧是发不出声音来。
于是他闭上了眼。四面而来的失重感将他包裹,虚无缥缈的声音犹在他耳边不知疲倦地念。
“逝去之物不可追,失而复得不可求。”
“——逝去之物不可追,失而复得不可求。”
安兮臣忽然有些想笑——他当然知道。
乔兮水是死在他怀里的,安兮臣比谁都清楚他死了,也比谁都清楚他不会再回来。
像他这样满身鲜血的罪人,又怎么可能得上天垂怜,把他死去的光还给他?这世间大多数薄情都压在他身上,他这一生历经了曲折不幸,这次也不会例外。
失而复得这种好事,他怎么敢奢求。他要背着乔兮水的死忏悔着不甘着活下去,日日夜夜都被自己满腔深情问责,哪怕他赎完了罪,也要活在名为深情的牢笼中。
他甚至想,乔兮水是不是也恨他,非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换他回头?
忽然间,那道声音消失了。而后他猛地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狠狠地击中了胸口,被缓缓压进了海底最深处,水声渐渐消散,周围变得一片寂静。
再之后,失重感也渐渐消散而去,他的后背猛地砸上了什么东西。
他喉间涌上了一股腥甜味道,连忙睁开了眼,扒着床板一口鲜血吐到了地上。
“醒了!”池兮空又惊又喜,起身朝后面喊道:“醒啦!人回来啦!”
安兮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咳嗽了一会儿,抬头一看,池兮空已经一路高声叫唤着跑了出去。
安兮臣抹了抹嘴上的鲜血,脑子里还一片混混沌沌的,不甚清晰。
他直起身来,有些疑惑。
他没死?
他在床上盘腿而坐,伸出自己的手来,握成拳又摊开掌,反反复复了三回,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是温的,他没有死。
竟然没死。
安兮臣有些纳闷。
门口那边传来碰地一声,安兮臣抬头一看,来者两条长袖随着他雷厉风行的速度随风飘飘,一双手上不知为何戴着手套。
是柳无笙。
安兮臣看着他,脑子里只有四个字。
来者不善。
理由很简单。柳无笙那张脸一年到头都不见得会放晴一次,况且他长得又高,活像一座人形冰山,再加上他进屋的方式也并不友善——他一脚踢碎了门。
看上去友善就有鬼了。
木屑飞扬散成了灰,柳无笙踏着门的尸骸走了进来。
安兮臣本做好了被他问责或者被二话不说怒揍一顿的准备,但柳无笙竟什么都没做,从桌边拉了张凳子过来,翘起二郎腿一坐,道:“说。”
“……”安兮臣抽了抽嘴角,反问道:“你要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