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徵回过头去,看着那人眸色深深。
“寡人老了,这江山总归是要交付到年轻人手里的。无论最后坐上帝位的人是谁,作为父亲,总该为他们留一些后路,譬如可以辅佐他们坐稳江山的人才。”
他抬头看着沉沉夜色,声音幽幽。
“魏无涯和安易之是做错了事,但他们是为大局考虑。人老了,终归没有以前那么狠绝了。让他们自己请辞,也是无奈之举。希望他们能明白我的心思吧。”
身侧那人听到这些话,暗暗叹了口气,应声道:“官家思虑深远,是为江山社稷。殿下做事鲁莽不计后果,确实该多磨练。然,如若裴大人他们几人所言是真,那……”
后面的话他不敢再说下去,毕竟站在他面前的是天下的君主。
柳徵笑了起来,那笑容并不是欢喜,而是无奈。
“我知道他们说的是真,苍龙卫这些年也并非什么都没做。我能知晓东宫丢失的两人是何身份,知道入牢中闹事的是顾季长和宋榭,又岂会不知道他暗地里做了些什么。可他到底是我的儿子,就算有错,我这个做父亲的也该替他承担。只是,这东岳的天下若是这样交到了他手里,怕是难以太平。”
那人又怎会不明白柳徵所虑,裴沧能说出那样的话也不是无的放矢。他的话是对的,柳徵忌惮的是柳翎身后的势力。除了陈相之外,还有朝堂上以及江湖上的势力。
可他也明白,柳徵是绝不会把帝位传给柳翎。虽然这位殿下的性子像极了圣上,可他却少了一分作为帝王该有的考量。只是,不知道柳徵真正心属的是哪位王爷……
柳徵兀自笑了几声,摇头道:“他若就此罢手也就算了,可若他还与那些人有关联,朝中那些大臣不出声弹劾,我这个做主君的也要坐不住了。”
那人此时却如坐针毡,柳徵将这些肺腑之言说与他一个內官听,却无意于要了他的命。
柳徵似乎也觉察出了他的慌张,缓缓摇了摇头,摆手道:“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走吧。”
那人闻言连忙上前扶住他,二人没入了夜色里。
魏无涯和安易之二人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这会儿仍旧跪在殿中双眼呆滞。直到秦漫去而复返,见两人还跪着,上前唤了一声。
安易之缓缓回神,抬头看着魏无涯一脸地陌生。
半晌,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却因跪的太久差点跌倒。幸而秦漫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扶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外头的守卫一个个沉默着,大气也不敢出。
帝王之怒便是如此吧。
秦漫见二人脸色煞白,疑惑道:“二位大人这是怎么了?”
魏无涯缓了口气,自嘲地笑了起来。
“我们……官家让给我们自请辞官。”
自请辞官……
秦漫去接茶盏的手微微一抖,脸上满是震惊,呆愣愣地看着魏无涯和安易之,心头放佛遭锤子重重一击,连呼吸都停滞了一下,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安易之笑了,点头道:“秦大人没听错,确实如此。”
秦漫动作僵直,讷讷道:“这是何故?”
魏无涯抬头看他,“还能是为了什么。裴副指挥使一番慷慨陈词,将你我的心思说了出来。殊不知,这些事情圣上知晓的清楚,甚至连幕后是何人所为都知道。我们,才是最傻的那个。”
听到魏无涯这话,秦漫当下便明白了,只觉得周身冰凉。
他也猜到了些许,可没想到苍龙卫竟然将所有的事情查了个明白。而魏无涯应该正是因为与顾季长的关系,可即便是那样,为何连安易之也……
安易之笑了几声,朝秦漫摆手道:“我啊,糊涂了。本以为天衣无缝,不曾想还是露了破绽。这事情离开了这个大殿便也到此为止,秦统领往后可得谨慎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