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扶雪还是没走。
祁竹吓她一下,好笑地道:“还赖着?再不走,被你伯母发现,当场就得定下婚事把你嫁给我了。”
阮扶雪红着脸,脱口而出:“那也没关系。”
祁竹被她弄得大红脸,有时他觉得芫芫好害羞,有时又觉得芫芫好胆大。
话是这么说。
祁竹还是小心翼翼地把她送走了,阮扶雪知道祁竹是怜惜她,为了她的名声在出嫁前没有污点。
阮扶雪悄悄回到家人身边,倒没被发现她去和男子私会,三娘嘟囔说:“你怎么如厕如了那么久?”
阮扶雪不大会撒谎,小声说:“有点不舒服……已经好了……”
过没一会儿,便下山走了。
伯母让大家都提上花灯。
大伯母将那盏八宝琉璃灯给她,道:“这是霍家大公子交托给你的,你先拿着,好好存放,明日我们再拿去还。”
阮扶雪不大想拿这盏灯,漂亮是漂亮,但是沉重,而且是个陌生男子强行给的,可她耳根子软,就是自己心里别扭,大伯母这样交代了,她想着,再忍一小段路也没事。
她自小寄人篱下。
早就习惯了忍耐,凡是能忍,她就绝不与人顶撞意见。
大伯母打量她,真是美灯照美人,美不胜收,满意地颔首。阮扶雪低下头,紧紧攥着灯柄,好怕不小心摔了,她可赔不起。
走到半路。
阮扶雪蓦然感觉到一个视线在看自己,她抬起头,福至心灵般望过去,在一下子就瞧见了站在不远处山边亭中眺望自己的祁竹。
阮扶雪把自己手里提着的灯都忘了,只顾着看祁竹,又好怕被发现,看看身边的人,没人注意,才敢抬起脸,遥遥地对祁竹莞尔一笑。
……
那时阮扶雪又怎会想到祁竹才刚到国子监,落脚不到月余,还未来得及上阮家拜访,朝廷突然翻出旧案,牵连祁家满门亟待下罪。祁家霎时间倾坍,覆巢之下无完卵,祁竹哪还有空上阮家去。
阮扶雪急得不成,但她只是一介待字闺中的弱女子,她能有什么法子?只有腆着脸去求大伯父,可她与祁竹算不上是未婚夫妻,祁家和阮家本家又没什么利益关系,阮家又何苦为了她去蹚祁家的这趟浑水?
阮扶雪自梦中醒过来。
——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她早已不是当年的芫芫,祁竹也不是当年的景筠。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阮扶雪只是怕祁竹,倒不厌恶他,只是想,祁竹好不容易才翻身,正是要平步青云的时候,怎么可能娶她呢?还是应当娶一个更能在他仕途上推一把的妻子,得一个好岳家。
光是躲着祁竹并不是解决的方法,她既不想见祁竹,若是见了,祁竹又把她关起来怎么办?可不见写信的话,这信直接就成了他们私通的把柄,她觉得更不可以。
阮扶雪心惊胆战了好几日,她仍病着,但大伯母却未提要送她去乡下庄子养病的事,也没人再在她面前说到祁竹。
像是无事发生,一切太平。
上巳节那日。
家中未婚的小娘子都踏青去了,后院冷清清,只剩下阮扶雪孤零零一人。
她养了几日,觉得身子爽利了些,又可以出来晒太阳绣花。
今儿是好日子。
隔着高高围墙,她听见外面有小娘子在高声歌唱,让她也跟着觉得轻快了些,想起以前在霍府的时候,上巳节要阖家一起去踏青,还要办曲水流觞宴,她会帮忙操持,听那些文人雅客吟诗作对,与霍家的姑娘一道打秋千。
在霍家过得可真快活。
她在霍家吃过一道荠菜饺子,味道极是鲜美,她特意问下厨要了方子,阮扶雪忽然想吃,让似锦去要了些荠菜和猪肉,要亲手包饺子吃。
六娘七娘这对小姐妹出去玩了小半日,下午回来了,见她正在包饺子,惊奇道:“四姐姐,你能起身了?”
阮扶雪点点头:“是,吃不吃荠菜饺子?”
六娘拍手:“吃,当然吃,我来帮姐姐。”
她们边包饺子边与阮扶雪说在外面打听到的京中逸闻。
女儿家免不了说着说着要说起京中的儿郎。
阮扶雪又不能明着跟她们说——祁竹是以前被我抛弃的情郎,你们休要在我面前提他。又怕她们说起,惊心胆战的,一直等着,可真当六娘说起时,她反而有种心中落定的感觉。
六娘遗憾地说:“他们说在上巳节说不定能见到祁将军,都是胡说八道,连影子都没看到。”
七娘则说:“我倒听说了一些事,你知道龚家的大小姐龚鸣玉吗?”
六娘点头:“记得,记得,就那个整日穿着胡服、提鞭子、爱骑马、很神气,还总爱拿鼻孔看人的家伙,她怎么了?”
阮扶雪心底有不妙的预感。
她记得大伯母说过,祁竹的上峰龚将军有意要将女儿下嫁,她包饺子的动作顿了一顿,心乱如麻,等着七娘的下文。
七娘说:“大家都说她要嫁给祁将军是十有八/九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