芫芫是阮扶雪的小名,取自芫花的意思。
也唤作野丁香,是一种带点弱毒的小野花。
她幼时身体羸弱,爹娘唯恐她夭折,是以给她取了这个带点坏意的小名,希望她像野间芫花一样能柔软而坚韧地活下来。
但芫芫这个小名只有她最亲近的爹娘会喊一喊,本家的人只知道她记在族谱上的大名,管她叫“四娘”。是以,在她爹娘去世以后,知道她小名是芫芫的且会这样称呼的,只有祁竹。
阮扶雪自幽暗处步出,澄莹皎洁的月光照亮她的脸庞,她微微仰头,浸满情意的眼眸璨璨晶亮,即便一言不语,谁都能瞧出这个小娘子恋慕她面前的少年郎。
阮扶雪软绵绵甜丝丝地唤:“景筠哥哥。”
祁竹字景筠,是他老师取的。
自祁竹十六岁取了字之后,得意地告诉阮扶雪以后,阮扶雪就改口叫他的字,觉得他已经是个可以依靠的男人了。
祁竹打量她一下,问:“你的花灯呢?怎么不提灯?”
阮扶雪已经不生气了,她见着祁竹,满心满脑子都装满祁竹,哪还有空去想别人和别的事,傻乎乎地说:“在路上被人挤了一下,被撞掉弄坏了。”
祁竹笑起来:“你怎么这样笨笨的?”
他说:“那我把我这盏灯给你?”
阮扶雪看一眼祁竹手里提的灯,倒不是什么稀奇的灯,只是上面的画应该是祁竹亲手画的,颇有几分雅致意趣,阮扶雪心动了一下,再稍想了想,到底是拒绝了:“我不好拿回去,解释不清是哪来的。”
说得有道理。祁竹道:“你说的是。”
两人没做任何越轨之事,不过是站在一块儿,凝望彼此地说说话,纵是讲讲今天吃了什么美食,昨天看到什么花木,都感觉好有趣,祁竹与阮扶雪说自己念书的事。
祁竹是乡试解元,自然是贡生,只要他愿意就可以直入国子监就读。
但他拜了隐居的大儒为师,倒也不着急去国子监,而今已读书有小成,其实师父不建议他下山,可他实在是想念阮扶雪,与父母商量想来京城,进国子监上学,如此一来,想要见阮扶雪也更容易了。
不似现在,他熬了大半年,才得空来见一面他心爱的小姑娘。
祁竹踟蹰着问:“我可以送你首饰吗?你伯父伯母他们发现会不会说什么?”
阮扶雪心砰砰跳,羞涩又迫不及待地点头:“我要,我要的,我可以偷偷藏起来。”
祁竹笑起来:“那可不能被人发现了,你得藏好了,若被人发现了你就说是你偷偷买的。”
阮扶雪难得大胆地说:“又不用藏多久,再藏个小半年不就好了?”
说完,她自己先慢腾腾红了脸,祁竹也脸红。
因为还有小半年,祁竹就要去上门提亲了。
祁竹将他买的红珊瑚耳坠拿出来,装在一个小小的竹编小盒子里。没等祁竹问,阮扶雪就高兴地说:“好看,真好看。谢谢景筠哥哥。”
接过去的时候,说不上是小心还是不小心地碰到手。
两个人谁都没松手,默默地牵着手,即使手心冒汗也舍不得分开,心跳急促,指尖发麻。
祁竹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温柔到几乎要将人融化:“你等着我,等我来了京城,我立即去你家提我们的亲事,明年我就下场考试,一定会考取功名,以后给你挣诰命衣服穿。”
阮扶雪满脸通红,她太害羞了,声如蚊讷:“嗯。”
她其实并不指望祁竹多么出人头地,她只是喜欢祁竹,好喜欢好喜欢,想要快点做他的娘子罢了。
阮扶雪害羞完,想起自己也绣了一个香囊,上面有绣她的名字,原是想送给祁竹的。
两人手握手好半晌,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阮扶雪低着头,摸自己的袖子,却脸色一变,她发现找不到了,顿时慌了一下。怎么丢了?她都想不到是什么时候丢的!
祁竹察觉到,问:“怎么了?”
阮扶雪羞愧地说:“没、没什么……”
祁竹追问:“到底怎么了?”
“我有东西弄丢了。”说完,阮扶雪自己都觉得自己笨,怕被祁竹嫌弃,“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物件。”
祁竹倒不嫌弃,只觉得自己这个小青梅有点笨,阮扶雪除了长得美一些,就没别的什么长处,看来以后只能嫁给他了,嫁给别人的话可怎么办好?哪家能要这样丢三落四的主母?若是嫁给他,他不嫌麻烦,他可以既赚钱养家,还打理中馈,阮扶雪在家当个小笨蛋也无妨。
但世上男子多肤浅,怕是会瞧上他家傻芫芫的相貌,叫他好着急,想快点把阮扶雪圈养起来,没的被旁人欺负了。
阮扶雪觉得今天真是糟透了。
她精心画了妆,却不得不洗了;买了写有他们名字的灯,却在路上坏了;给景筠哥哥准备了香囊,却不知道何时弄丢了。
唯有见到祁竹这件事叫她觉得开心。
恰在这时,一声竹哨声响起,打断他们的儿女情长。是祁竹安排把风放哨的小厮在提醒他们。
祁竹在心底叹口气,时间差不多到了,再拖下去,他们幽会的事情怕会被发现。
祁竹说:“快回去吧,不然你伯母要发现了,已经一炷香时间了。”
怎么那么快呢?阮扶雪不舍地想,她觉得自己期盼了好几个月,结果才见着祁竹,就又要分别了。
阮扶雪道:“你要快些来京城,来……来……”她说到后面,想说“来娶我”,可这实在太羞耻,到底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祁竹说:“我三月就到国子监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