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妃的话提醒了纯懿一件事情。
“皇上还会册立皇后吗?”她没有任何的铺垫,直接切入话题。
好在舒妃习惯了纯懿的快人快语,她也同样给予言简意赅的答案:“你看如今的皇贵妃像是会被册封为继后的模样吗?”
话锋一来一去,纯懿就了然了。
“说的也是。当年那拉皇后被册立为继后之前?,直接被授予了摄六宫事的权力。而如今这?位皇贵妃娘娘,毕竟至今都还没有协理六宫的权力。更何况她本是汉军旗包衣出身,大清自开国以来就没有这?样的先例,以汉军旗女子为中宫皇后的。”
舒妃倒是看轻这些。
“即使皇贵妃娘娘还不够成为皇后,那又怎样。皇上还是给予了他所能允诺兑现的一切体?面及荣耀。作为一个女子,在后宫之中能有这?样的待遇,虽然不能和宫外头那些真正保有尊严和骄傲的嫡福晋们相比,可已经是万里?挑一了。”
纯懿明白舒妃话里?的意思,但她还是脸上带着和悦的情绪,笑着?说:“怎么有你这?种倒过来的说法。紫禁城里的皇贵妃娘娘,早已是后宫里?身份最高的女性了,哪里还需要去羡慕宫外那些福晋?”
“还是很重要的,不是吗?就像五姐姐你说的,仓廪实而知礼节。人总是习惯于看轻手里?既得之物的价值,然后对自己注定没有办法拥有的东西投注过高的回报预期。皇贵妃需要和这?么多女人共享一个男人,既不是嫡妻,又不是他心目中那个最念念不忘的女人——我敢保证,她绝对羡慕你现在所有的一切。”
纯懿没有正面回应舒妃的话,她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娘娘们别想着要和我看齐啊。傅恒大人始终是极少数的男人,可遇不可求,我也是早年承蒙孝贤皇后抬爱,才能有荣幸和福分与傅恒结为夫妻。”
“是啊,人还是要知足才能常乐。”舒妃微微一笑,将所有的谈论都消融在这个依然年轻而不失稳度的笑容里,“我已经很知足了。”
*
乾隆三十四年,那位当初没有向处于围困中的明瑞派去援军的鄂宁在云贵总督的任上受到严厉的训斥与降职处分。他有胆量去触皇帝的霉头,上书言缅甸战事难有胜算,应当及时止损,撤回军队。
皇帝却对缅甸的战事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但凡是要与他的帝王意志对着干的人,都会得到恶果。因此鄂宁交出了对缅战事的帅印,黯然地与舒赫德一道从云贵地区退下来。
“皇上欲以我为征缅主帅。”
几经艰难启齿的犹豫,傅恒最终还是对纯懿说起了这?条调令。
他难以面对妻子的面庞,他不知道纯懿会怎样为他担惊受怕。
毕竟,傅恒也不年轻了。
而缅甸的实情,的确与鄂宁在折子上说明的状况差不多。前?线的将领都不认为能够看到胜利的曙光。
至少皇帝所期待的大胜的时机还没有到,他们必将在那里拖延更漫长的时间,可是战争每多延续一天,就会投入更多的生命与银两。
那些都是扔出去就拿不回来的东西。
纯懿和傅恒的孩子福灵安就死在了那里。
对傅恒来说,他没有底气,却还是要被皇帝派去直面那样一片疮痍的伤心地。
“他觉得,你一定?能替他办成此事——就像过去无数次他对你投以无条件的信任,而你出入生死化险为夷,最终完成他的心愿。”纯懿抚着?傅恒的肩膀,她低下头,目的就是不让傅恒看到她憔悴的眼睛,“皇上究竟是把你神化了,还是把他自己神化了。”
“他真的觉得,皇帝是天命所归,于是他的意志所在,大清的军队必将无往而不胜吗?”
傅恒握住纯懿的手:“我必须得去。这?是我身为朝廷大臣的职责与使命。但我作为丈夫,却要使你牵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