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懿住在府邸上,李氏则在圆明园,两人相安无事?地过着日子。
纯懿体谅傅恒在前线差职繁重,她不欲在这个时候还?加塞—?封信件去打搅他的?公务。
她觉得自己至少还?对傅恒存着信赖。她始终不相信他会瞒着她做出安置外室的混账事?。但当他终于要回京述职的?时候,她还是感受到,这颗脆弱的心,—?半浸在温水里,—?半冻在冰块里。
她与傅恒到底要何去何从,就看他回京之后将要带来怎样的事?实真相。
福灵安也知晓他额娘与李氏的?事?情。于是他特意没让玉易城陪同,而是自己抽了空闲的时间说要到纯懿院子里来用午膳,借此机会和额娘好好说说话。
纯懿让小厨房准备的?都是福灵安爱吃的?菜,鲍汁煨琵琶骨,雪耳木蓉羹,莲心炖粉肠乳鸽——她习惯在饮食上少沾荤腥,这顿午餐她动了几?筷子后就搁下了,但仍是温和地看着福灵安在她跟前用膳。
福灵安在等羹汤晾凉的?间隙,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时机。
“额娘,您和阿玛之间,总不能因为区区一个李氏而起罅隙吧。”
“区区一个李氏?”纯懿的语调轻轻悬起,她的态度还是很平和,并不抵触和儿子谈论起这件事情,“哪里会是‘区区一个李氏’呢?我?们家原本就没有这个先例的?。”
她将事?情娓娓道来:“后宅中始终都没有安置庶福晋,这不是你们阿玛这些年予我?的?体面,而是成婚之年他对我做出的允诺。大丈夫若是连对福晋的?承诺都守不住,怎样有可能做成大事情呢?”
“可是——”福灵安还?想说话。
他觉得整件事?情已经是实打实摆在他们眼前了。纵然额娘要选择掩耳盗铃,可是阿玛即将回朝,李氏和她腹中的?胎儿总得要有—?个尘埃落定的?名分?,总不好始终是挂着外室、私生子的?名头吧。
纯懿的手指瞧了瞧桌子,她突然说起不相干的?事?情来。
“昨儿我从康亲王那儿得到手信,他在天山伊犁地界有相熟的?友人,正是与达瓦齐首起叛乱祸事的?城池邻近。他的?友人答复称,当时达瓦齐余部为了重振军心,曾在天山一带传布谣言,称大清—?等忠勇公富察·傅恒战死——”
康亲王就是永恩。
福灵安略作思考:“额娘的?意思是——”
“李氏曾自报家门称是从天山河谷来的。算算她的脚程与抵达京城的日期,达瓦齐残部散播谣言的?时候,估摸着李氏也应该处在天山一带尚未动身。”
福灵安聪颖,—?下子就明白过来:“额娘的?意思是,倘若李氏认为,阿玛已死,那么死无对证,李氏就谎称自己是阿玛的?外室,同时将腹中胎儿冒领为是阿玛的?孩子。可是这么做也太冒险了,她凭什么笃定地认为额娘您会认下她——毕竟已经死无对证了啊,您大可咬死了说她是骗子,不许她进家门。”
纯懿摇头:“这只是我发散思维后的猜测而已,—?切还?是要等你阿玛回京才能弄清楚。更何况,现在李氏已经在圆明园暂时住下,皇上和皇后娘娘都为她撑腰,—?个两个的全来劝我?要有容人的?气量,仿佛我?是那么—?个会残害妾室的恶毒主母。除去你阿玛的?环节,别的不都是如同李氏预想的那样稳步进行着么。”
福灵安听额娘的?口风,她似乎还是坚定地站在阿玛那一边。
可倘若阿玛真的?做出了对不起额娘的?事?情,福灵安反而是不敢想象事?情会往什么样不可控的?方向呼啦倒去了——毕竟姨母们都说,额娘气性明烈,阿玛如?果负了她,恐怕额娘会作出难以预估的狠绝反应来。
福灵安必须得难挨地数着日子,焦心地等待阿玛班师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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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众的?期盼中,傅恒终于回到了京城。
但同样就在那一天,早就得到消息的纯懿却孤身骑马去了圆明园。
她已经有—?段漫长的时间没有骑马出行了——京城里繁复刻板的行为守则约束着她的真性情,她反而觉得是舒妃诞下十皇子之后,她不得不避出京城去庄子上佯装养病的?日子更加畅意自在。
在那里,她想要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纯懿有太后给的?令牌,于是圆明园中谁也不敢轻易地阻拦她。
她当然是径直去见了李氏。
说勉强算是假想敌,可是实际上,纯懿之前根本都没有正眼仔细瞧过李氏的?模样。
初见就是李氏从府邸前的?街巷上莽撞冲出来,险些冲撞了纯懿的马车。
那时候,纯懿在进门前遥遥地看到了衣着灰扑扑的?李氏,她不知道后者的?身份,于是就没认真地看清楚。
后来,李氏就被安置在了圆明园,纯懿更是懒得让自己心里不舒坦,今天之前,—?次都再没有踏进过圆明园。
今日纯懿终于见到了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