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熙和帝的位置,不会不知所谓“名声”皆是柳家挑拨之故。
熙和帝当然对虞莞有所不满。此女恬淡喜静,依他之见,是欠了些国母或宗妇的威仪的。
只是看样子晏清着实喜欢,在自己面前也乐意回护,再加上太后……罢了……
他轻轻挥手:“此事到时再议罢,现下说尚早了些,你与元清膝下都未有消息呢。”
薛晏清一怔,他看出了熙和帝眼中的松动。
为何皇父突然改了态度?
虞莞生母身份一事,能瞒天过海、连他暗桩也遍寻无痕,做到如此地步之人不过二三之数。他目视着皇帝的双眼,试图从中分辨一二。
他突然有了一个极大胆的猜测。
——这事,会否与皇帝有关?
虞莞早早回了长信宫,左等右等,也不见薛晏清归来的身影。
皇帝到底与他聊了什么?
自重活以来,除了最初数日外,自她嫁给薛晏清后就皆与前世迥然,许多未发生过之事不好依照从前判断。
正因如此,她才更加挠心。
日落之前,薛晏清终于迎着夕阳归来。
“怎么这时才回?”虞莞在湖边附近踱步等候,见到一个颀长沉稳的身影时,说道。
话毕,她才发现自己语气着实急切了些。
按理说,既然太后表了态要还她一个清白,那么皇帝多半不会反其道而行之,拂了养母的脸面。
但是不知为何,她总是心中不安,拾翠与白茱劝了也是无用。
薛晏清换了身衣服后,屏退所有近身之人,领着虞莞进了书房,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虞莞心中一个咯噔。
眼前的男人目视她良久,声音微沉:“若是我有意那个尊位,夫人当如何?”
皇父已经按捺不住猜忌于他,薛元清也露出些许野心的獠牙。
他若一味后退,明哲保身不争,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若是这件事,虞莞早就心中有数。上辈子虞家站在了薛元清的后面,尚且被无妻族帮扶的薛晏清屡屡占了上风。这才不得已,主意打到她肚子里,想了个“皇长孙”的歪招。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对兄弟未来终究会对上。薛晏清既有如此能力,自然配得上其野心。
而况,纵使她没有带着上辈子记忆嫁过来,作为薛晏清的妻子,对这事也只有支持,没有反对的说法。
薛晏清从虞莞那双坚定发亮的漂亮双眸中读懂了他的决心。
对上那双眼,一向寡言少语之人也忍不住说更多。
“夺嫡一事,并非我之本意。”
不如说,从出生那一刻,就有人推着他在争。
“陈贵妃怀胎晚于我母妃半月,而薛元清出生却比我早了半月。皇父大喜,以‘元’字命名。”
元字之于皇家,不可谓不贵重。虞莞中有记忆的片影,上辈子薛元清还曾炫耀过他名中“真意”,以此佐证自身正统。
薛晏清如此讲,莫非这其中另有隐情?
“人人皆道薛元清之早产是个意外,可我母妃曾经清扫宫中,却在一个宫女屋中角落发现了几包催产药。”
“岂非是陈贵妃派人藏了这催产药,借以陷害许夫人谋害她腹中儿子?”虞莞察觉其中蛛丝马迹。
若是如此,陈贵妃的奸计一旦得逞,不仅薛元清稳占长子名分,许夫人连同腹中胎儿都要遭当时还是皇子的熙和帝厌弃。
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正是如此。”薛晏清一向冷淡的脸上也忍不住闪过一丝剧烈情绪。
虞莞这才明白,原来兄弟不和并非十岁那年的龃龉,而是甫一出生,就奠定了不死不休之局。
陈贵妃是手段当真不可小觑。
她曾是自己的婆母,看起来和善得近乎殷勤。孰料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段血腥往事,竟皆是她暗中操盘。
虞莞又想到另一件事:“现下,我与虞家关系已然僵硬。”何况,她父亲是个腹中草莽之人,分管礼部时也不沾手科举,对薛晏清助力委实不大。
“无妨。”他并非凡事皆要依仗岳家之人。
虞莞心一横:“若是你今后事成……”
剩下的话,她再难以张口:她身后势力既不能为薛晏清助力分毫,却要薛晏清未来保留她妻子的位置。
实在是强人所难,她自己都忍不住唾弃。
……可是,她不能再赌一次,然后被半途抛弃了。
薛晏清注视着虞莞躲闪的目光,她拼命遮掩慌乱,又是执着又是羞赧。
“定会立你为后。”他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