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六,皇家遣首相吴慎为正使、权御史中丞杨文仲为副使,前往王家行册皇太子妃仪。
果子巷王家大门外设行障,吴慎、杨文仲着朝服,乘辂持节、举册桉及玺绶至王家大门外,掌严奉首饰、内厩尉进厌翟,诸卫帅其属布仪仗,王家有官身的男人皆着朝服,王准王确迎使者于大门外,面北拜下。
女眷都着华服在后院,除了王妡。
她一身素服由傅姆引着到正堂,面北跪下,受册宝和玺绶,接过这些,她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子妃了。
焦躁了好些日子的心在接过册宝的那一刻忽然就平静下来。
总归是改变不了要嫁给同一个人。
礼毕,王妡带着册宝玺绶去康安堂拜见祖母和母亲,大内和东宫来伺候大婚的内官们被安排在客院暂住。
全家女眷和年纪小的郎君都等在这里,看见王妡进来,以及跟在她身后的紫草香草手上捧着的册宝和玺绶,不管心中的情绪究竟是欢喜、忧虑还是妒忌,面上都是一派开心。
“恭喜大姐姐。”王婵带着所有弟弟妹妹向王妡行礼道贺。
王妡道了声多谢,在母亲身旁坐下,等着送走天使的祖父等人过来说话,作为她在闺中最后一天,今儿个全家会一齐在康安堂里用晚膳。
谢氏握住女儿的手,咽下了叹气。
用过晚膳后,王妡回了幽静轩,没多大会儿,母亲谢氏进来,遣退了众人母女俩关起门来说私房话。
上辈子这一天也是这样,母亲拿着一本避火图来教导她夫妻相处之道,那时待嫁的她满心的欢喜与羞涩,根本不敢去看那本避火图。
时间再轮回到如今,王妡翻着手中的避火图内心毫无波澜,非要说有什么想法,那就是想杀人吧。
“姽婳,你这婚事已经是这样了,改变不了,”谢氏拉过王妡的手,拨开女儿颊边的碎发,语重心长道:“但日子总要过下去的,你心情舒畅,一天过去了,你满心怨愤,一天也还是会过去,为娘只盼你日子好过,太子他……”
谢氏难过地拍拍女儿的手,劝道:“他若对你有几分爱重,你也别太犟,啊。这世上的夫妻千千万,相处之道也是千千万,为娘只教你一个——你是发妻,身份贵重,别让自己受委屈。”
“母亲放心,我晓得的。”王妡扫了放在床边矮几上的匕首一眼,“我会好好的。”
顿了顿,她又说:“我们全家都会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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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七,皇太子大婚。
晡前三刻,萧珉着衮冕升金辂至承天门降辂,入乾元殿,临轩醮戒。
梁帝着通天冠、绛纱袍坐于御座上,浑浊的双眸注视着一身衮冕正在行礼的皇太子萧珉,心忽然就慌乱了起来。
那一身衮冕实在是……实在是……太像帝王了!
自己老了,而最不喜爱的长子风华正茂,他还是自己的继承人,他是不是、是不是就盼着自己死?
他给自己谋划的临猗王氏这门亲事,是不是想架空自己的权力,是不是想……逼宫!
自从上次头风发作导致手抖,衰老的感觉就无时无刻不萦绕在梁帝的身旁,让他越来越害怕老去、死去。
明明他是人间至尊,他该万岁,该寿与天齐,他不想死,他不能死,他……
“圣上?圣上?”典仪轻声唤梁帝,皇太子已经升座奠爵完毕,该君父训话了,梁帝却好似在……发呆?
梁帝回过神来,看向底下候他训话的萧珉,抿了一下嘴,不甘不愿道:“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勖帅以敬。”
萧珉回道:“臣谨奉制旨。”再拜,降自西阶,纳舄,出门,前往亲迎。
典仪将剩下的流程走完,朗声唱了“礼毕”,众臣向梁帝行礼,等梁帝离开后他们再退朝。
然而他们等了好一会儿还没有听到典仪唱退,一些人就不由地抬头悄悄抬头觑梁帝,发现梁帝似乎是在……发呆?
“圣上!圣上!”典仪轻唤,提醒:“圣上,该退朝了。”
梁帝扫了行礼的群臣一眼,沉默着甩袖离开御座,群臣这才鱼贯退出乾元殿,品阶高的要赶回去换下朝服然后去东宫观礼,品阶低得了喜帖的也可去。
回到甘露殿,梁帝挥退了上前来给他更衣的宫人,在殿中来回踱步,越走越快,神情越来越焦虑。
“圣上,该用晚膳了。”乔保保上前来提醒。
梁帝脚步一停,没去用膳,而是说:“传太卜令贾汪觐见。”
“这时候?”乔保保道:“宫门就要下钥了,贾太卜进宫来怕是出不去了。”
梁帝不耐烦道:“那就让他随便找个偏殿歇息一晚,快去!”
乔保保不再劝,叫人去传贾汪进宫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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晡时,皇太子萧珉于承天门前执烛、鼓吹、携仪仗往果子巷王家亲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