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乾元宫一共也没待两刻,可李令姝却觉得特别疲倦,回到南华殿就依靠在贵妃榻上,好半天没说话。
苏果打发四喜出去,蹲下给她捏腿:“陛下的病如何了?”
李令姝垂下眼眸,心里盘算着事,半天没吭声。
寝殿的另一端,赫连荣臻在鸟笼里支着耳朵,努力等她的回答。
估计这整个寝殿里,他是最想知道自己病情的那个人。
苏果是几个宫人里最贴心的,也日常都伺候在身边,有些事都需要过她的手,李令姝就不打算瞒着她。
“陛下状况不是很好,头上的伤还是其次,主要是他一直昏迷不醒,这些时候药食不进,人就衰弱下来,瞧着很……很不太成事。”
李令姝原来看太后那么淡定,以为赫连荣臻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结果她自己亲眼这么一看,当即心里就打鼓。
这都不是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这是一时半会儿就要活不成啊!
李令姝都不敢想,赫连荣臻要是死了,她又该怎么办?
万一这大越有什么殉葬制度,她都不用反抗,直接就要被带走活埋!
李令姝深吸口气,对苏果说:“陛下这病太医治不了,兴许也治不好,但本宫却觉得一定有人能治。”
赫连荣臻还沉浸在自己重病不治的震撼中,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来,等到他渐渐恢复意志,才发现李令姝已经在寝殿里来回踱步。
这个总说奇怪的话,又似乎不是原来的李令姝的新皇后,正在碎碎念:“不行,咱们不能这么坐吃等死,一定得想点办法,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总要努力一回。”
她说总要努力的。
不知道为什么,赫连荣臻只觉得心中一动,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他小小的身躯里穿行,让他的翅膀热乎了,小爪爪也跟着暖和起来。
他竟是也觉得:只要努力就好。
母后过世的时候他没哭,在太后的“关怀”下艰难成长的时候他不怕,硬被塞了一个不认识的皇后时他也咬牙忍了下来。
到了现在,本来以为只要能忍下来,总有出头的那一天,却万万没想到天降灾祸,他一下子就成了重病将死之人。
紧接着,自己就离了魂,成了一只只有巴掌大的鸟。
平日里除了吃就是谁,张嘴只能啾啾地叫,每天就困在这小小的笼子里,什么都不能做。
也正应为如此,他就隐忍下来,想着总有什么时机让他能再复新生。
可等了又等,等到自己的皇后都准备崛起的时候,他还是笼中鸟,只能等待别人救赎。
这个他所期待的别人努力了,争取了一个最好的时机,去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到底如何,带回来的却是这么一个结局。
他就要死了。
而他听到这个消息,也只能挪一挪自己细小的爪子,动一动羽毛稀疏的翅膀。
他还能做什么呢?
在那一刻,赫连荣臻是茫然的。
可紧接着,他就看到皇后站起来,听到了皇后的那些话。
她说:总得努力的。
是啊!赫连荣臻的眼睛里,重新染上光华。
他隐忍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将来有一日能站在最高处,成为不输先租的明君,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现在哪怕面临这样的困境,他也绝对不能放弃。
就算身体真的消亡,以后他只能做一只鸟,这一生哪怕只有一次机会,他也要让萧素岚血债血偿。
赫连荣臻这么想着,只觉小胸膛中心跳鼓动,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叫嚣着,令他浑身热血沸腾。
直到这一刻,沉寂了大半个月的神魂,才算正式归位。
李令姝这边却丝毫不知自己的小腮红是怎么回事,她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她对苏果说:“宫里的太医有可能是真的不会治,也治不好陛下,也有可能……授命不能全力医治,就这么吊着陛下的命,不死不活放在那罢了。”
李令姝大概猜到太后这是要废帝,但她却不能做得太武断,必须要平滑的,很顺利的衔接过去才好。
因此,赫连荣臻短时间还需要活着。
这么昏迷不醒地靠药物吊着命是最好的结果,只是事情发展超出太后的预期,赫连荣臻病入膏肓,竟是吃不进去药了。
这一下,太后可能就要改变策略,也会加紧步伐。
苏果听李令姝这么说,大概就明白了:“娘娘有所不知,宫中的太医确实很多都是世家之后,医术超群,但他们也不敢狠用狼虎之药,一旦治坏了贵人,那就是杀头抄家的大罪。”
“四平八稳,平平安安是最好的,宫里人都知道他们开的是太平方。”苏果道。
李令姝若有所思点点头:“无论怎么说,还是要再找个大夫进宫,哪怕能给陛下看看也好。”
赫连荣臻听了李令姝的话,也仔细思索起来,以李令姝现在的处境,要如何寻了人来问?又怎么把太医请进宫中?
他还没想出什么头绪,就听李令姝突然说:“苏果,你说琥珀姑姑能不能知道些什么?”
赫连荣臻的绿豆眼一下子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