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温宁一愣:“你这是……”
明弦站直了身子,眉眼冷若冰霜:“明弦与公主虽曾有共患难之谊,只是到底公主与明弦都已非幼童,且身份悬殊,还是避避嫌的好。”
沈温宁面色一下子苍白起来:“身份悬殊?避嫌?”
明弦道:“明弦知公主之意,只是明弦自感身份低贱,不敢肖想公主。”
沈温宁手一松,手里的包裹掉在的地上,一下子散了开来,露出那件衣衫的一角。
她拼命忍住眼里的泪水,问道:“你当真……不喜欢我么?”
明弦低声道:“是明弦配不上公主,明弦对公主,从来只有兄妹之谊。何来喜欢可言?”
沈温宁咬着唇不让眼泪落下来,低着头道:“是我唐突了,抱歉。”
她没管地上的包裹,挺直了腰,转身离开。
却在转身的那一刻,泪如雨下。
沈温宁病了,突如其来就病了,病的下不了床。
沈墨安刚踏进门,发现榻上的沈温宁正安静地躺着,静静地望着床顶发呆。眼神呆滞,面色苍白,竟是恍若两人。
沈墨安快步上前,唤她:“阿宁?你怎么了?”
沈温宁回过神,看见沈墨安满是担忧地看着她。她突然很想哭。
沈温宁猛地抱住了沈墨安的脖子,将脸埋在她的脖子里,无声的哭了出来。
沈墨安只觉得脖子上满是湿热,看着这般的沈温宁,她担忧地问道:“阿宁不哭,告诉皇姐,你怎么了?”
沈温宁抬起泪眼,轻轻摇了摇头,眼泪却不停地流了下来。
沈墨安叹了口气,她抱着沈温宁,柔声安抚着她。
遣了宫女们出去,关上门,沈温宁还是开口将那个故事缓缓道来。
沈温宁的母亲是个穿衣宫女。一次宣明帝喝醉了临幸了她。醒来后的宣明帝大怒,唯恐皇后因此生了他的气,竟要直接打死她。
只是那时临近沈墨安的生辰,宣明帝恐见了血不吉利,这才绕了她一命,只将她贬到了洗衣房去。
明明是宣明帝自己喝醉了酒临幸了她,与她何干呢?难道她敢反抗一个帝王么?
她是敦实良善的性子,竟也无怨言地在洗衣房平平静静地做活。
谁知道两个月之后,被诊出了喜脉。
宣明帝不愿意见到她,却碍于她有孕在身,只将她丢在一个偏冷的宫殿里养胎,给了几个嬷嬷伺候,便抛之脑后,连个名分都没有给她。
她是真的疼爱肚子里的孩子,认认真真地询问嬷嬷,怎么做对胎儿最好。
宫里的嬷嬷都是人精,见她不受重视,哪里肯伺候她。明明是来伺候她的,却比她更像个主子。
只有一个林嬷嬷,尽心尽力地照顾她,竟也与她关系极好。到她即将临盆之际,两人已然情同母女。
谁知临盆之际,她竟是大出血,母子只能保一个。太医刚说完,她攥着林嬷嬷的手,哀求道:“保孩子!保住我的孩子!”
等生下沈温宁,她摸了摸沈温宁的小脸,对林嬷嬷说:“如今我要去了,只求嬷嬷,照顾这孩子一些。嬷嬷对我而言似母,我无法报答,便让这孩子替嬷嬷养老送终吧。”
林嬷嬷老泪纵横,道:“你放心,我定然好好护着这孩子长大,你安心吧。我……早已将你视做亲女……有我在一日,我定然护着她。”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没力气,眼皮越来越重,即将沉进荒芜迷茫,强撑着慢慢道:“这孩子,便叫做温宁吧……温柔婉约,安宁静好……宜室……宜室宜家……温……温宁……”
温柔婉约,安宁静好,宜室宜家。这是她对这个孩子唯一的期待。
她去了,在这宫里连一丝波澜都没有掀起。宣明帝更是只以美人之礼葬了她。美人之礼?不过只是一具薄棺罢了。
她去了之后,原本这殿里不多的宫女太监嬷嬷都散了干净,只剩林嬷嬷手把手带着沈温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