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韶臻的婚礼在香家位于香港山顶的大宅里举行。
时值树木茂盛的夏季,婚礼公司的工作人员在偌大的后院里支起了雪白色的帐篷,方便宾客取食或者休息。
这日的阳光特别好,温暖又不晒,大部分客人都站在院子里绿葱葱的草坪上,畅谈叙旧。
香启志辈分同大多数来客不一样,他留在帐篷里找呼与他年龄相当的朋友。
香逸海亦步亦趋地跟着香韶臻,陪同养母四处与客人寒暄。
香韶臻不是第一次嫁,不方便使用白色。她穿珍珠色小礼服,脸上画了精致的妆,再加上人逢喜事,看上去十分精神。
香逸海是香韶臻的伴娘,着纯白色,相比之下,倒是她更像新娘一些。
两人来到帐篷内的香启志身边与香韶臻叔伯辈的亲友致意时,香启志拉住了香逸海的手。
他仔细地瞧了瞧香逸海略施粉黛的眉目,赞许道,“没想到我们小海打扮起来这么漂亮,真是女大十八变。”
香逸海感觉到那一桌子的老伯们闻言都停止了交谈,调转目光齐刷刷向她脸上扫射。
两片红云悄悄地飞上了她的两颊。
见到她窘迫的模样,香启志爽朗地笑了两声,侧头向坐在他旁边的一位老人询问,“李公看我这位外孙女如何?”
那位老人原本坐在那里巍然不动,旁人好奇看向香逸海的时候他仍然一声不响地低头喝茶。此时被香启志点名,他慢条斯理地自悠悠茶香中抬起头来与香逸海对视了一眼。
不过是一眼而已,香逸海却觉得那清亮的目光如有实质,比医用X光更具透视力。
原来是他,难怪连香启志都不敢在称呼上疏忽大意。
全香港,乃至全亚洲,当得了香启志一声“公”的敬称的人,不过李氏而已。
李氏在所有华人圈子里面可谓是一个传奇,他白手起家,眼光独到,趁着几次政治变幻与经济动荡的时期孤注一掷,押宝押得奇准,短短十数年,从无到有,创造出巨大财富。
李氏的经济王国,与昔日的大不列颠帝国一样,横跨全球,太阳一旦升起,永不落下。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李氏一句肯定的话,能够达到点石为金的效果。
曾经有刚创建不久的年轻企业,因为李公在私人场合中一次无心的赞美,弹指间日进斗金。同理,无人敢甘冒奇险,涉足遭到李公质疑的项目。
在当今崇拜金钱的社会中,生意人把他当作神灵来膜拜。他的任何判断,众人莫不信服。
面对香启志的追询,李氏淡淡一笑,“等到这位小朋友有空时,不如来我家坐坐。”
刹那间,在座中人表情各异,又惊又疑,纷纷重新打量香逸海,不知她这安静的小女孩子到底什么地方使得李氏刮目相看,致肯邀她进一步小聚。
就连香启志也不无诧异。他打个哈哈,转移话题,使得桌上气氛再次活跃起来,香韶臻与香逸海则知机地悄然离去。
香韶臻暂时放弃与宾客应酬,牵着香逸海走进此时空无一人的大宅内。
室内同外面的喧闹温暖截然不同,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逸海,”香韶臻缓缓地开口,“你还没谈过恋爱吧?”
香逸海困惑地眯了眯眼睛,现在显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香韶臻的婚礼正在举行,她这么十万火急的拉自己过来,想说什么呢?多一刻都等不得。
她不敢怠慢,谨慎地摇摇头。既然香韶臻从来不知道她与楚铮之间的事,那她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不如就永远不知道吧。
香韶臻轻轻叹息,“我猜,父亲打算把你介绍给李公的幼子。”
香逸海如遭雷击,她没想到属于她的宿命来得这么快,惨然唤了一声,“妈妈。”
她这次回来,与忙着准备婚礼的香韶臻相处的机会不多,即使偶然碰上也总是小心翼翼的,恭敬有礼得让人挑不出错儿来。
一次错误,足以致命,香逸海再不敢付出全心全意的信赖。
曾经亲如母女的香韶臻和香逸海,无论是谁,都医治不了彼此之间情感上的生疏。
过去的两年,于香逸海是铭记在心、不敢或忘的痛,于香韶臻何尝不是午夜梦回、如鲠在喉的痛?
她一眼相中,亲手带大的养女,竟然是丈夫的私生女,天下再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了。
到底是谁欺骗了谁?谁失落了?谁得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