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殿前那片小丛开花的季节。
虽是深夜,可茉儿仍在打理着庭院里的花草。自被管事公公调到了徐婕妤身旁侍奉以后,她也就只能趁着晚上不?需当值之时,偷溜到从前武才人所住的宫殿里略施打扫、照料花儿。
武才人已随其他未能生下皇子?皇女的嫔妃为尼感业寺半年了,可这宫殿仍是没有新晋的后妃入住,也正因此,茉儿才得?以一寻到空时,就来这里为武才人续养花草。
未把此殿分给其他妃子?,可是圣上心中仍眷挂武才人的缘故?茉儿不敢揣测上意。她虽只是一介平庸宫娥,却也懂得?世故,知道天下最漂移不定的,就是天子?的心。
她还谨记着当年才人嘱咐过的话,将才人所交的物件都好好存放着,就待来年仲夏太宗忌日,圣上出行祭祀行?香前夕,将一切交予圣上,唤起他对才人的忆恋。
“希望圣上莫要真就此忘了才人才好……”在打理花草之际,茉儿如此自言自语道。她毫不?畏被泥土弄脏了手,也不?用平铲,直接就用手整按花泥。
忽有一声萧起于宫殿之内,把?茉儿吓得?不?轻。她起身细听,确定那略带凄怨的箫声,正是来自于宫殿之内的。
可宫殿中又怎会有人在呢?该不会是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茉儿打了个冷颤,却还是步步惊心地往殿门处挪,往殿中遥望。只见殿内窗边,站着一紫衣人。黑暗之中,也分不?清男女。茉儿不敢质问那人些什么,毕竟在这后宫里的,又精通音律,必然不是她那等粗陋宫人。
正转身欲悄然离去,不?留声色,可茉儿却反被殿内那紫衣人喝住了。
“谁?!”紫衣人厉声而问,吓得?茉儿魂飞魄散,也就只懂得?跪下了。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如此话语,几乎已深入她骨髓了。
“朕是在问你,你是谁。”
朕……?
茉儿在心里又细细地品了下紫衣人的声音。虽然她也不?是经常能听得李治说话,可那毕竟是皇帝,茉儿即使无意,也早已把?他的声音烙在心头上了。
真的是圣上……
“奴……奴婢是原先在武才人身边侍奉,后被遣到聆盈殿的宫女茉儿。”茉儿答话时难免畏缩。
“哦……”李治思索一阵,“朕记得你。为何深夜在此?”
“武才人在宫里时甚爱捣弄些花花草草的,奴婢在想,若是武才人知道了她亲手栽种的花儿因无人照料而凋谢零落,定然心痛……所以奴婢就趁着些闲时,来接替才人的工作。”
不?料李治却是一声叹息,摇摇头道:“朕只怕,即使这些花儿零落成泥,她也看不?到了……何谈心痛呢……”
茉儿猜不?出来李治此话深意,也实无胆量与皇帝多作攀谈,就怕说多错多,无意中触怒龙颜,那可是脑袋搬家的事情。
李治同样未有话语,也不?叫茉儿平身,只顾独自转身,又面对窗外站着,举箫吹奏。其箫声哀柔婉转,悲意虽不浓重,却是延绵不绝。
这是一首让人听着难受的箫曲。
“我记得媚娘也是颇懂音律的……”一曲终了,李治终于开口,“她对这箫,可是熟悉?”
“才人也曾习过,不?过才人偏爱筝琴,不?大好箫奏之道。”
“哦……”李治敷衍答道,心思似乎不?在茉儿的答话上。他又静站了一会儿,突发一声叹气,这才转过身来,面对着仍跪着的茉儿。
“原来你还跪着……起来吧。”
“是……谢圣上。”茉儿还是先给李治磕头一个,才敢起身。不?过因与皇帝独处而受惊过度,而且又跪了如此一段时间,起来时,她双脚已是发软无力,一个踉跄,就要跌倒下去了。
“啊!”茉儿此声惊叫,倒不?是因为害怕跌倒,而是因为——李治伸手过来扶住了她。
虽说只是单手而扶,虽说两人并未靠近太多……但这也足以让茉儿惊呼了。
毕竟,面对着的那个男人,是皇帝。
“奴……奴婢失礼了,望圣上恕罪!”见李治把?手抽回,茉儿又立即下跪请求宽恕。这次,李治同样未有立即让她平身,而是不说话,只把刚刚拉住茉儿的那只手,放在鼻下轻闻了几下。
“这味……倒与媚娘的相像。”
“回……回圣上……武才人喜薰果香,以往常在宫里薰燃。那果香浓郁,奴婢又常在殿里侍奉着,所以衣物上难免沾上了些与武才人相类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