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未婵听了也赶紧是擦干了泪,轻探了下齐攸朗额头,便蹙眉搭上了齐攸朗的脉。还有什么能比此刻更窘的事情发生吗?齐攸朗只恨不得自己压根还是昏睡没有醒过来才好,要不怎会在美人面前这样地失了面子。可是夏未婵搭了会儿脉之后只是略有疑惑道,“应该是并未发热,不过齐公子这会儿脉相很急,可是有了哪里不舒服?”
“没有,没有。”齐攸朗当然立即矢口否认,虽然夏未婵微凉的手指搭在腕上的感觉十分享受和惬意,连身上的疼似乎都能减淡几分,但怎奈何齐攸朗此时实在无法面对夏未婵那充满真诚的关心和满是感激的眼泪,只恨不得能一个人呆上一会儿。他轻轻合上眼,不敢再去看夏未婵,嗫嚅道,“呃,我好像很累,想睡一会儿。”
“爷睡吧,奴婢就在这守着您。”柳柳自告奋勇道。
“齐公子好好休息,我在这等着一会儿帮您换药。”夏未婵也附和道。
齐攸朗心中哀叹一声,天不遂人愿,却也只好闭眼假寐,不敢再动弹。一半是心中有事,一半是肩膀上的伤看来是果然不轻,此刻正丝丝入骨的疼痛,也让他无法入眠。只得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两个姑娘说话。
那俩人大约以为齐攸朗已经熟睡,说话的声音压得极低,柳柳叹气道,“我们爷从小就养尊处优,哪受过这样的罪啊,以前骑马的时候摔过一次,扭伤了脚,夫人都是疼得直掉泪。这次流了这么多的血,命都去了大半,我真恨不得能替爷伤这一回。”
夏未婵的声音当然就更是充满内疚,“都是怪我,是我连累了公子,我一向脑子就是笨,因为原先没骑过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公子想要帮我,才让那刺客得了漏。否则,以公子的身手,哪里会受这样重的伤。”
柳柳听了这话,却是一改之前颓丧的语气,颇有几分感慨道,“不过夏姑娘啊,其实话也不能这么说,以前就听人说过一句话,谁为谁受伤,那都是命里注定的缘分。爷会为你受伤,也是你们的缘分呢。”
齐攸朗听得心里一紧,生怕柳柳这话会让夏未婵不自在。可是夏未婵沉默了会儿,却是同样感叹道,“能与公子有这样的缘分自然是好的,只是若换过来是未婵为公子受伤就好了。”
柳柳听了这话似乎是很高兴,“夏姑娘真是有心的人啊,公子若是听你这么说,心里一定是乐坏了,再受次伤,只怕也觉得值。”
齐攸朗在心里直报怨柳柳这张无遮拦的嘴,虽然这话距离现实情况无限趋近,可却说得实在是太过唐突。他与夏未婵之间,无论他自己动过什么心思,可是举止、言行间可是从来没有过丝毫的暧昧,这让柳柳一说,简直就把他塑造成了一个风流情圣的模样。可他也只是暗暗叫苦,无法出声阻止。
夏未婵听了这话,似乎是很感动的样子,齐攸朗听见她轻轻地吸了吸鼻子,不知是不是又掉了泪,好一会儿才是说道,“柳姑娘,从小到大,真的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我爹娘没的早,师兄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人,虽然也是很照顾我,可是他时常行踪不定。在霍府这么多年,他也只是不定又想起怎样为二公子解读,才会来看我一趟。我知道他为二公子这么尽心,其实也是为了我,也是待我极好。可是第一次有人像齐公子这样,素昧平生,为了我的事可以陪着我们兄妹到西域来,又买发钗送我,如今还为我受了伤。未婵这辈子何德何能,能遇到公子这样真心相待的人。等到为二公子解了毒,可以离开霍府,我一定为公子后半辈子为奴为婢,伺候左右。”
柳柳笑了,齐攸朗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从她的声音里就能判断出她此时的笑容,一定很奸诈。“夏姑娘啊,说什么为奴为婢这样的话,咱们爷能为你受这伤,难道你还看不出吗,爷心里有你啊,没准儿日后姑娘也是我的主子呢。”
夏未婵似乎是有些疑惑,“我这样的卑微之人,如何能成柳姑娘的主子呢?”
“啧啧,我们爷要是把你娶回家,你就是我们爷的少夫人,自然就是我的主子啊。”柳柳的话依旧带着股顽皮戏谑的劲头。
夏未婵倒是不若齐攸朗所想的那样,含羞带怯或是嗔柳柳几句,反倒是颇有几分认真道,“柳姑娘太抬举我了,虽然公子没说过是做什么的,但是我看得出,公子一定是非富即贵之人,又岂是我这样的身份能配的上的呢。日后,公子若不嫌弃,能带着我在身边,日日帮公子照顾着身体,我就已经是很知足了。”
柳柳再又说了什么,齐攸朗已经听不进去,只觉得心好似疼的揪成了一团。他一向只见夏未婵寡淡的那一面,心中便总以为她这样的女子必然清高而孤傲,即便面上很随和,心中却自有自己的超然,却不料她那平静无波的外表下,竟然是这样一颗谦卑的心。
只差一点,齐攸朗就要忍不住睁眼,对夏未婵说一句,“配的起,怎会配不起,只要你心中亦有我,我此生定不负你。”可是,须臾间脑子里又想起楚翰天的殷殷嘱托,嘴边的话被生生咽了下去,牙关紧咬间,只觉得两腮都有些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