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未婵亮亮的眸子看着他,水光潋滟,弯身盈盈一拜,真诚地说道,“齐公子,谢谢你。”看着面前福下去的身子,有那么一刻,齐攸朗觉得几乎有些移不开视线,好一会儿才是回过神来,张罗着大伙上了车出发。
其实,与孟童松跟夏未婵为伴,这一路该算是枯燥的。因为这俩人全都是不喜说话的人,若是齐攸朗不主动说起些什么,那二人也就只是沉默,还好,身边还有个柳柳,齐攸朗第一次喜爱起这丫头的鼓噪,若是没有她在,或许他很难听到夏未婵说这样多的话。
“夏姑娘,霍家待你不好么?为什么你总是穿得,呃,这么朴素。”柳柳对这事最是好奇,美人见了这么多,柳柳一直觉得越是美丽的女子,便越会注意自己的打扮,即便是天生丽质,不喜施脂粉的,却在服饰上多少会有些讲究。可是自从见了这夏未婵的那天起,似乎她便从来都是最简单的粗布裙子,发上也时常只是用一支木钗绾着。
夏未婵从来都是个有问必答的姑娘,柳柳问得这样直接,她却不见丝毫不悦,只是好脾气地说道,“父亲临去时对我说,日后住进霍家,只是为霍二专心医病,不许给霍家人添一点儿麻烦,也不许用霍家一点儿的银钱。霍家人其实待我很好,可是父亲有命在先,所以霍家人给我的东西我都不能要,而我自己,也没什么本事,偶尔还是师兄带着我一起为人看病,才是赚些钱,所以衣食上也讲究不得。”
齐攸朗原本以为夏未婵的衣饰与霍家的家境格格不入是有什么特别的缘由,这会儿一听却原来是并非霍家人薄待于她,而是她听从父命必须自食其力。看着她略显纤弱的身子,心里竟是有了丝微微的疼。想来夏未婵才进霍府那一年,应该也不过是十来岁的光景,那么个小小的姑娘,自己又有什么能多少钱。那夏大侠是江湖中人,以齐攸朗对所谓剑客、侠客的认识,大多不过是空有名声在外,自己的日子却过得十分落魄,再看那孟童松,这样木讷之人,即便医术了得,怕也不是生财有道之人。想必,夏未婵从那时起,大约就是有些营养不良,如今才会生得这样单薄。
“夏姑娘若不嫌弃,在下……”齐攸朗心中一生出怜惜,不由自主地便脱口而出,想说自己可以帮她,可是话说了一半,却又觉唐突,既怕夏未婵误会自己有不轨之意,又怕这样说会伤了她的自尊,竟是一时扼住话头,不知怎么说下去。
不过依旧还好是有柳柳,她从小就伺候齐攸朗,对这个主子知之甚深,齐攸朗一开口,她就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见主子半截打住,便自作主张地接道,“夏姑娘,你父亲只是不让你用霍家人的钱,可没说不许用咱们爷的。咱们爷一向古道热肠、乐善好施,姑娘若有什么需要,跟公子开口就好。”
柳柳心直口快,说的话正是齐攸朗想表达的意思,可却也是太过直接了些,齐攸朗直怕夏未婵面上挂不住,私下里悄悄地捏紧了柳柳的手,暗示她注意措辞。可是这丫头口快,一口气便是已然说完。
好在,夏未婵似乎并未觉得这样的说法辱没了自己,反倒是满面感激地说道,“齐公子此次帮着我跟师兄是去西域寻药已经是够麻烦了,师兄说过,这药材价格不菲,即便是齐公子朋友手中便有,这人情也是极大,怎还好意思再麻烦齐公子。更何况,这样的日子我也觉得挺好,绫罗绸缎还是粗布麻衣,也不过就是件衣裳,好的坏的,大约穿起来也没太大的差别。”
齐攸朗听了这话,却更觉心中一柔,一时脑中竟是滑过一丝绮念,想把眼前这纤柔的身躯拥进怀中,在她耳边对她说,“你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东西,跟着我,从此不必再受苦。”可也不过是一闪念间,却也回过神来,只能柔声说道,“夏姑娘不用如此挂心这事,原本也是该去会会老友,上一次与他见面已经是一年有余,此次不过是顺道讨个人情,举手之劳而已。”
柳柳的手被齐攸朗捏的生疼,齐攸朗一时却忘了还挟着这丫头的手,柳柳见两人间的对话很是和谐,自己的多话该是没惹什么祸事,才敢把手从齐攸朗手里抽出来,有点委屈地小声嘀咕道,“爷想说的话,奴婢替您说了,您还掐奴婢,真是好人没好报。”
夏未婵与孟童松坐在他们的对面,自是没听见柳柳小声的嘀咕,齐攸朗却是听得分明,赶紧也是低语着哄道,“爷错了,回头补给你,想好你想要什么赏,爷都应你。”
“烤鸭!”柳柳闻言,脸上的委屈的神色立即消失殆尽,立即大声地说道,“爷,上次奴婢跟着您去西边,记得下了官道没几里路,有家烤鸭店,他家的烤鸭特别美味,跟京里吃的都不一样呢,尤其是那蘸的酱汁,啧啧,甜中有咸,咸中有香……”柳柳兴奋的语气伴着向往的眼神巴巴地望着齐攸朗,齐攸朗不觉失笑,点点头道,“好,下了官道也正好该是晚饭的当口了,就带你去吃烤鸭。”
这话说完,车中忽然听咕噜噜的一声,似是谁的肚子在叫,齐攸朗笑眯眯地看着柳柳,柳柳却很无辜地摇了摇头,俩人对了眼神再一抬头,就看见对面的孟童松难得的脸上带着几分红晕,手放在肚子上,眼里正是跟柳柳一般无二个渴望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