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撇着嘴不以为然,可也没真当回事,挥挥手让那些仆厮全都下去,径直走向隔间。
那门没关,只是半掩着,里面的座屏后白雾蒸腾,还有水声撩动的哗响。
“花奴有事?”
没等他开口,座屏背后倒先出声问了。
狄焕暗惊,没想到自家兄长这手灵犀外感的功夫已练到了如此地步,不知不觉又将他落下老远了。
他不免心绪更差,半闷不响地应了一声,走进去拉了把椅子坐下。
刚开始沐浴就被打扰,屏风后的人没有生气,但也没有起身的意思,里面依旧不断传出水声。
“什么事?说吧。”
狄焕等了这么久,特意找来,本来早就想好了说辞,这时候近在咫尺,还隔着一层东西见不着人,却莫名其妙反而有些不好张嘴。
酝酿了片刻,脸憋得通红,才带着几分试探的口气问:“哥,上次……我……我说的那回事,你打算……嗯,什么时候跟娘提?”
“什么事?”
如他所想的一样,自家兄长听了之后便愕然回问,显然早把他心心念念的事忘到脑后去了。
但很快又“哦”声恍然:“上回不是说过了么?成亲的事急不得,只跟娘说,就算许了你,耶耶那里不点头也是没用,你年纪还小,晚两年再说不迟。”
一张嘴就是连哄带骗地搪塞过去,听着就叫人生气。
狄焕恨恨地跺了下脚,想也没想就起身绕到屏风后:“哥,你就是被耶耶逼的,这般年纪都娶不上媳妇,我可不想跟你一样!再说我等不得了,人家小娘子都已经有相好的了,哪里还等得了我三年两年?”
狄烻没想到他竟会急成这样,明知自己在沐浴,直接便往里闯,早拿块浴巾遮在腰腹间,凛眸瞪他:“成什么体统,出去!”
“这有什么,你又不是女人家的身子看不得,小时候我不是常跟你一块洗澡么,哪里没瞧过?”
狄焕口没遮拦,丝毫不以为意地撇着唇,双手搭着沐桶的边沿伏下.身来,满眼恳求的热切。
“哥,我真不是说笑,那郎中小娘子是我一眼看中的人,不光生得美,轻身功夫也算了得,再加上懂医术,哦……对,饭烧得更是一等一的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这么好的人上哪找去。”
他说得双眼放光,说不出的兴奋,随即又神色一黯:“可惜,她说自己早已经心有所属了……”
“这是,她亲口跟你说的?”
狄烻浅狭着眸,唇角无意间淡挑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狄焕沉浸在失落中,全然没瞧出兄长神色间的异样,生无可恋地趴在浴桶沿上点头。
“可不是么,她还说……还说这辈子非他不嫁呢。”
“哦——”
那抹笑的趋势直接顺着狄烻挑起的唇角延伸上去,带着眉眼也弯翘起来,但很快又沉落下去,深藏于无形。
“既是这样,那我也没有法子,劝你还是收收心吧,省得到时自己难过,也连累了人家。”
“那怎么成!”
狄焕急起来,一边扭着身子,一边把浴桶拍得“啪啪”直响:“我心里放不下她呀,哥,你不知道,自从知道她有心上人,我这些日子就没一晚睡着过,再这么下去,我怕……我怕连命都不长了。”
“胡说什么!”狄烻寒眸眇了他一眼,“这话要是传到中州去,少不得要家法处置你!”
除了父亲之外,狄焕一向敬畏兄长,见他露出动气的模样,吐了吐舌,住口不敢再闹,改为跪姿撅起唇,仍旧是一副不肯轻易放弃的样子。
“男女之情,与人生境遇都是一样,得之有幸,不得便是有缘无分,强求不来,若沉浸其中不能自拔,更会消磨意志。”
狄烻望着那副死倔的模样,知道这种劝说苍白无力,但面对一个“执迷不悟”的人,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说辞来开导,叹了口气:“好了,你去吧,这事以后不必再提。”
“哼,算了!”
见他不肯帮忙,狄焕一跃而起,赌气咬牙切齿:“说什么我也要查出她那个心上人究竟是谁,就不信还能比我强了去!”
狄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