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到西,谢樱时把瓮城不大的后进院落来回找了个遍,竟没瞧见小白猫的影子。
前些天狄烻突然领兵离开方城之后,这猫儿就和她一起被“丢”下了。
没办法,她只好接过手来照看,回来时自然而然也将它带在身旁。
本来有个乖巧的小东西陪伴,睹宠思人,日子也不算太难过,可偏偏今天却有些怪,午前喂过食,哄它进窝,等出去拣了几副药回来,小东西便不见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她也越来越是心焦,像身边少了个要紧的人似的,空落落的难受。
正思量着要不要到前面校场那里找找看,忽然听到头顶隐约传来哀叫。
谢樱时心头一紧,循声跃上屋脊,很快就瞧见那猫儿伏着身子缩在侧檐的角落处,旁边还有几片四分五裂的碎瓦。
她赶忙过去查看,小东西眨巴着一双含泪般圆溜溜,水汪汪的猫眼,啾声细气地像在求救,那只半蜷在尾边的后腿明显有些异样。
“叫你到处瞎跑,摔伤了吧!”
她摸到折断的猫腿骨,还好,伤得并不太重。
“疼得厉害吧,好了,好了,回去给你医脚。”
谢樱时没留意到它只是微微抽颤,没有痛得呻.吟,也没看自己,等要抱它起身的时候,才发觉小东西两只前爪扒着檐瓦,一副不愿就此离开的模样。
“怎么了?”
“喵~”那猫扬着头,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
“看什么呢?”
谢樱时发现它盯着对面高墙上那座角楼,愈发不明其意,好半天才隐约猜出它注意的其实是装饰在檐角上的那只瑞兽。
“你今天究竟怎么了,那东西有什么好瞧的?”
她在那颗绒绒的小脑袋上轻抚着,望着它仿佛真要沁出水来的双眼,忽然明白了什么。
“该不会你喜欢?”
“喵~”
“……”
闹了半天原来是小春心动了,还真是莫名其妙,八成之前就是想爬到楼上去,结果摔了下来,就成了这副德性。
谢樱时不明白它怎么会对着个死物也一见倾心,摇头叹笑:“傻丫头,那东西是假的,没法子和你作伴,何苦还把自己摔成这样?”
“喵喵~”
那猫儿全然不信地连叫两声表示反对,前爪把瓦楞扒得更紧。
“真是个蠢东西!”
谢樱时嗤鼻在它小脑袋上轻拍了下:“你就是真爬上去了,它也不会应你,这叫自作多情,懂么?到时候难过的可是你自己……”
说到这里,蓦然发觉这小东西难舍难离,又委屈之极的可怜相,跟当初对狄烻用情神伤的自己一模一样。
没人肯帮忙,也没人能明白,耳中能听到的全是些苦口婆心,自以为是的警醒,就像她刚才那样。
不管是对是错,总该让它自己决断才是,凭什么由着人家指手画脚?
谢樱时叹了口气,脸色和语声都和缓下来:“别难过了,我带你上去找它好不好?”
“喵~”
那猫立时来了精神,似是忘了腿上的痛,忙不迭地抬起爪子就扑进她怀里。
“拿你没办法,先想想稍时怎么跟人家说吧。”
她把猫抱在怀里,小心托着后腿,伸指宠溺地在那软绒绒的小嘴边杵了两下,抬头估量着落脚的地方,纵身跃起,踩着高墙落上角楼。
履着斜檐走过去,蹲身小心翼翼地将猫儿放下。
那小东西已经有些急不可耐,没等她放手便扭着身子挣脱,拖着伤腿一拐一扭地凑过去,绕着那只瑞兽亲热地嗅闻挨蹭,还嗲声嗲气地“喵喵”叫个不停。
砖雕的饰物直直立在那里,毫无动静。
那猫儿很快也嗅出是个死物,又或者见它冷冰冰的不应,也不再自作多情了,失望地低声幽咽,兀自却还不肯死心地在已有些残破的兽身上扒拉。
没多久,它终于死了心,一步一回头地挪回来,“泪眼”汪汪地扑进谢樱时怀里。
“没事,没事,你看,它虽然不跟你说话,但永远都会守在这里,只要你想见,便能见到它,不也好得紧么?”
她能体味这种伤感,轻拍着猫背随口安慰,自己心里也沉甸甸的不是个滋味。
从前她在狄烻那里得不到回应,觉得事事都索然无味。
如今他虽然说过不离不弃,但总还是让人有种缥缈不实的感觉,就像这次的不告而别。
她牵肠挂肚,却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至于将来,她更不知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出了会神,从角楼上跃回地面,收拾心情,抱着猫儿原路返回。
转过狭窄的巷道,刚绕进通廊,远远就看到站在自己那间屋子门口的挺拔身影。
烟青色的大襖,霜白下裳,冷郁的月光下更显得轩昂独绝,翩然无双。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