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烻上楼转过屏风,看到钱氏正端着碗吃粟米粥,上前正要接手,就被挡了回去。
“又没到动弹不得的时候,哪用得着喂。”钱氏叹了口气,“想来你也听说了,背上那些东西我瞧不见,估摸着可大可小。”
狄烻立在榻边没动,温声安慰:“想是一路劳顿,加上水土不服,母亲也不必烦心,过几日就好了。”
“少拿话来哄我,又不是三岁孩子,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
钱氏冲对面的椅子示意:“还是有个顾忌好,坐远些说话吧。”
狄烻依言过去,却没真隔得远,仍旧把椅子挪到床边坐下。
钱氏也没再刻意避忌:“病不病的都是各人造化,若能医得好早晚有好的那天,这话先不说,我且问你,怎么上来的这么快,到底见了那郎中小娘子没有?”
莫名其妙的话让狄烻一愣,便知道她又在想些无谓的事,暗觉好笑,面上正色点头。
“见了,问了几句情形,她说……”
“啧,怎么光顾着这个,就不知问些别的?亏我还特意叫你送人家回去,就是特地想叫你们两个相看相看,你可倒好,还是一副直肠子,半点都不上心。”
钱氏一连声的埋怨,越说越是恨铁不成钢:“叫我说你什么好?人家小娘子模样、人品都好得紧,又是学医道的,你身边倘若有这么个知心的人,可不比什么都强?”
学医道的?怕是滥竽充数吧。
如此贪玩还胆大妄为,居然还是人品好得紧。
狄烻哑然失笑,脑中却不由闪现出谢樱时任性胡闹,还总爱暗中偷觑人的样子。
那丫头好看么?
恐怕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初见之际便会惊为天人般的由衷赞叹,而他刚开始却没在意,直到上次在营帐里那般面对面时,才恍然发觉的。
“笑什么?笑娘乱点鸳鸯,多此一举是不是?”
钱氏见他仍是一副不听说教的样子,不禁有点动气:“可你怎么就不体谅娘这份心呢?转年你就该二十四了,再大点,好人家的闺女还有多少能跟你匹配?年岁不饶人,真的等不得了!”
她说着,把碗往旁边的矮几上不轻不重地一搁:“你也别总想着还能左挑右捡,少不得最后误了自己。那孩子我问了,现下有十六岁,也说得过去,就算不是名门官宦之后,只要出身干干净净,娶进门来也没什么不好。跟你说真格的呢,听见没有!”
话不能不说,更不能直说。
狄烻几乎从没做过这种欺欺瞒瞒的事,但在母亲面前没法子,也只能藏一时掩一时。
“母亲的话,孩儿也明白,这次一定放在心上,母亲现下.身子不适,别为这些事情伤神,等好了之后,再替孩儿好生计较也不迟。”
他又呆了一会儿,等钱氏数落完也顺了气,便起身告退。
下楼出门时,候在外面的阿骨立时一脸焦急地迎上来。
“大公子,老夫人究竟如何?”
“背上生了脓疮,精气神倒还好,可若真是那种东西,只怕撑不过十日。”
“啊?果然是那些沙戎狗,战阵上不肯堂堂正正地见真本事,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阿骨咬牙瞪着铜铃似的双眼,一掌将旁边的石灯震得开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