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玩啊。”谢樱时牵着他颔首,“有山有水,古迹名胜,靠海的地方还有市舶司的商埠,好些到咱们大夏来的西夷人呢。”
“西夷人?他们长什么样?像沙戎人么?我听他们说,沙戎人吃小孩,他们也是么?”
高煜好奇地追问,兴奋中又带着点怯怯。
谢樱时“噗嗤”笑出来,掩唇故意逗他:“吃人的全被抓起来扔到海里喂鱼了,剩下都是吃素的,他们来入贡做买卖,老实得很呢。”
高煜信以为真,这才放了心,还想继续探究,却见谢东韵由两个宫人引着从旁边岔路上转出来。
“姨母,你怎么来了,该不会要带沅姐姐走吧?”
高煜一见她,立时噘起嘴来,两只小手死死拉着谢樱时的衣袖不放。
“这好的,还分舍不开了呢。”
谢东韵见礼之后含笑俯近:“可陛下想想,阿沅她进宫好几日,阿舅在家里也想她想得紧,反正都在京里,过几日再叫她来伴着陛下玩就是了。”
劝慰了好半天,终于将那孩子说动,这才拉着谢樱时告退离去。
.
没等绕出园子,谢樱时便迫不急地问:“姑母,那件事太后娘娘准了么?”
“只道你忘了呢,居然记得这么紧。”谢东韵瞥着她,眼含深意,“那狄烻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丫头该不会对他……”
谢樱时耳根一热,挽住她撒娇似的一扭身:“姑母,你又不是不知我的脾气,看不惯的事就是想管一管,况且去见娘亲的路上,还多亏他救了我一命呢。”
谢东韵觑着她极力辩驳的样子轻笑点头:“这也说得是,也就是狄家的人,若换做别的男子,我便真要疑心他别有所图了。”
言罢,正色一叹:“这事不用我多言,朝中早有公议,边关将士拼了性命为国杀敌,不但没有奖赏,还断了粮饷,岂不叫天下人寒心?太后娘娘忠奸分明,你姑丈早就备齐了军需,这次进京已经联络了各部同僚,一同上疏请旨,大势所趋,你尽可把心放在肚子里了。”
谢樱时松了口气,不自禁地很是高兴,借着话头探问:“连大姑姑和姑丈也看重这个狄烻?”
谢东韵似是早料到她会问:“凭他一个人,自然不会,朝廷信的是狄家数百年来的忠肝义胆。”
“狄家真有这么好?”
“本朝实录你也读得不少,自己还不清楚?再看看边关那些功德碑,从高祖皇帝定鼎天下到现在,有几块寻不见狄家的功绩?”
谢东韵顿了顿,眼角有意无意地瞟向她:“你怕还不知道吧,狄家世代有不成文的规矩,族中男子即便原配早逝,也一概不得迎娶继室或纳妾填房,心思全都用在战阵杀敌上。”
谢樱时听得一愣,俏脸将信将疑:“真的?那怎么还都说‘世贵莫嫁狄家郎’?”
谢东韵觑她撇唇:“傻丫头,战阵上搏命的人,有几个能保得万全?说不定哪天便殒命沙场了,哪个世家高门愿意让自家千金去攀扯。”
这倒是句实话,毕竟谁也不想年纪轻轻的嫁过去就等着守寡。
谢樱时点点头,还想再探听点什么,却见谢东韵眸色一凝:“所以,你这孩子也别起什么心思。况且那狄烻跟皇甫家还有牵连,细论起来,还是你长辈呢。”
不过就是大几岁而已,又不是真娶了皇甫宓,哪来的什么长辈?
谢樱时不以为然,却早听出姑母暗地里点拨的意思,挽着她一笑:“我不过就是为了还这个人情而已,才不会跟他有什么牵扯呢。之前就是不明白,狄家不是什么神策军中州节度使么,怎的还把儿郎送到阿翁身边,难道自家的孩子自家不愿养?”
“傻丫头,哪会有这样的事。”
谢东韵一笑,转而正色道:“武将家世代杀伐征战,生死见得多了,难免对自家的孩儿硬不起心肠来,到头来毁了一世英名的不在少数。但若送去别人家,便没了这层挂碍,从小艰苦历练,反而能成大器。你外祖跟崇国公狄枻是过命的交情,当年便收了那孩子,说是要从严训导,其实却跟自家亲生的没什么两样。”
她说到这里,抬眸轻叹:“可惜啊,你娘亲从前总说若真有这么个英雄了得的兄弟,也不至生生受你耶耶的气……”
谢樱时有一瞬的愣神,母亲恨不得有这么个娘家兄弟撑腰,可她却不想真有这样正经没趣的舅父。
她暗里腹诽,谢东韵却在落眼打量自家侄女。
八年时光匆匆而过,当初那个脸上没有一丝欢漾的小丫头眼瞧着长大了,如今已出落得清丽明媚,让人惊叹,雪肤皓齿,青丝梨涡更和嫂子年轻时一模一样。
然而那眉眼间看人的样子却像又极了薄幸无情的兄长,尤其默然不语时暗带忧郁的神情,恍然就像他站在面前似的。
谢东韵怔了下神,良久轻叹,抬手将她鬓边散下的碎发归拢到耳后。
“别总打探人家,还是想想自己,你年纪已经到了,亲事早晚也该定下来。”
谢樱时讶然抬头,从她目光中看出别有深意。
“姑母,你知道我最不爱提这个的。”
“不提怎么成,我可听说长乐王府已经上疏请旨,请求册立谢家女为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