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暖,日子也显得快了,忽忽已过了中旬。
谢樱时闲闷了这些天,终于有点憋不住性子了,可惜被谢东楼严加管束,半步也离不得府,连秦烺都不能时常还找她说话。
不知不觉,她已成了笼中之鸟。
可没想到的是,一日姑母谢东韵忽然登门到访,说是临近太后千秋寿辰,特意早些入京拜觐。
谢樱时却清楚,太后的生辰要到端午之时,即便是谢家自己人,再怎么心心念念,也没有提早一个多月的规矩。
这其中多半还是放心不下她,所以才从广陵大老远地赶来。
谢樱时与这位姑母情同母女,自然喜出望外,刚一见面,这些日子的烦闷和娘亲绝决的委屈一股脑全都化作眼泪流出来了,趁机缠着要去秦府住几天。
谢东韵不免为难,但怜惜侄女自幼受苦,向来迁就她,索性说服谢东楼带她一同入宫见大姑姑,一留便是好几日。
宫里是天下规矩最森严的地方。
于谢樱时而言却也没什么不适,至少不用再见那几张叫人作呕的脸,比呆在侯府里反倒轻松自在多了。
日头高照,暖暖的风吹进水榭。
紫檀长案上,特制的漆盒中纵横摆放着二十八个形态各异的镂雕小木偶。
谢樱时目光微凛,刚大略扫视了两圈,旁边的内侍便将盖子一扣。
“亢金龙在哪里?”
对面穿赭黄团龙袍的孩童瞪着两只圆活的眼睛问。
别看年岁小,可他便是当今的圣上,神龙应天皇帝高煜。
听闻当年太后入宫头一胎便是皇子,可惜不到半岁便夭折了,后来又接连生了几位帝姬,直到六年前才诞下这个嫡男。
谢樱时几乎没怎么见过身居太后之位的大姑姑,更说不上亲近,却跟这个冲龄继统的小表弟一见如故,十分投缘,哄得他从早到晚嘻嘻哈哈,开怀不倦。
今日也不例外,两人一大早便玩起了“过眼猜物”的游戏。
谢樱时不紧不慢,胸有成竹地拿葱管似的手指点向盖子上其中一个对应木雕的圆凸:“是这个。”
“我瞧瞧是不是!”
高煜兴冲冲地抢着揭开盖子,只见她所指的木偶通体黄灿灿的,头上长着独角,果然就是亢金龙。
“不算,不算,刚才让你看得太久了,再来一次!”
他惊讶之余,不服气地连声叫唤。
“好,陛下不妨再打乱些。”谢樱时说着便扭过身,似笑非笑地闭上眼睛。
“哼,我来摆,你不许看哦。”澜煜一边在盒子里乱排着木偶的顺序,一边冲左右吩咐,“你们也看着些,别叫她瞧见了。”
老半天才停他道声“好了”。
谢樱时睁眼回头,盒子里木偶的排列已经面目全非。
高煜不等她落眼看仔细,慌不迭地扣上盖子。
“心月狐!”
他小脸红扑扑的,一副满以为定然能难住对方的模样,没曾想谢樱时略略思索了下,很快就指了出来,揭盖查验,果然不错。
“你可真神了!”
高煜仰着小脸,骇服无比地看着她。
谢樱时瞧这孩子面有失落,赶忙含笑安慰:“其实也没什么,除了记性和眼力外,还是有窍门的,陛下年纪尚小,假以时日也能做得到。”
说完,见他仍是一眨不眨地凝着自己,诧然问:“陛下怎么了?”
“我就在想,你怎么会那么厉害,还有什么能难得住你。”
高煜似叹非叹,趴在案上求恳似的看她:“沅姐姐,你比集贤馆那些大学士强多了,我不要他们教了,不如你就别走了,留在宫里教我习学吧。”
谢樱时听得一愣,她虽然不愿呆在永昌侯府,但也无意长留宫中,随口敷衍两句便岔开话头:“之前陛下不是说想看画么,不如先回宫去,我画几幅给陛下瞧?”
高煜立时来了精神,起身拉着她便走。
“让我想想画什么好?嗯……我没见过广陵什么样,要不就画那里?对了沅姐姐,你们广陵好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