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香是个健谈的人,她拉着温含卉又聊了一会儿,算是确认了和美女的友人关系,而后才回到织布机后劳作起来。
温含卉也沉下心,她的脚力道均匀的踩着织布机踏板,手里也没闲着,推动纺轮一圈一圈的转动,一点一点的织出布匹。
到了日落时分,女工们归家离去。
温含卉赶着时间上城里,磨着猪肉摊档的屠夫王虎给她小小的切了二两猪肉,带回家准备切碎了连着白米一起熬成粥糊糊给伤患吃。
途径乡道,两旁开着几簇小黄花,温含卉不自觉的停下脚步,做贼似的摘了一朵别在自己耳旁,低声嘀咕道,“没钱带头簪珠钗,我也可以摘花爱美丽。”
只是温含卉回到宅院后,很失望的发现半大少年还是没有醒来。
不过她喂水的时候,半大少年已经会配合着吞咽下去,没有再顺着嘴角溢出来了。
温含卉莫名有了一种照顾人的成就感,她像老母亲一般摸了摸半大少年毛糙的头发,“崽崽啊,娘亲明日再来看你,我忙活了一日,要赶紧休息,不然明天爬不起来干活,到时候连给你买药的钱都没有。”
这二两猪肉,在翌日一早就进了嘴馋的不行的温含卉的嘴里,她一边给半大少年换药,一边安慰他道,“娘就是替你尝个味道,已经确认了,这家猪肉摊档的肉是新鲜的,没有毒,等你醒来那一日,我再请你吃二两猪肉庆祝一下!”
“......”
半大少年是在被温含卉救济的第五日醒过来的。
恰逢温含卉在家休息,她睡了一个大懒觉,到了日上三竿,一只脚探出被褥,挣扎了几下,勉强从被衾里探出来,去西边寝间查看自己照顾的伤患情况。
温含卉一撩开门帘,就察觉到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她的目光往床上一瞥,惊喜的跑过去,“你终于醒了!”
半大少年躺在床榻上,谨慎的看着温含卉,他的嗓子因为久未开口说话变得沙哑怪异,“你是谁?”
温含卉愣了一下,有点失望,“你不记得我了吗?你倒在我家门口,攥住我的脚,拼死要我救你一命,我就发善心把你带回家了。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还是说,你醒来以后发现我这里家徒四壁,就不想认我这个救命恩人了?”
半大少年似乎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晕倒前发生的事,他挣扎着坐了起来,非要向温含卉行礼,语气无比的郑重,“谢谢您救我一命,这份大恩大德,我余生一定数倍奉还!”
话音才落,狭小的寝间里就想起了空腹咕噜咕噜的叫唤声。
温含卉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方才才在炊房喝了两碗粥,显然不是她的肚子在叫唤,而是眼前的半大少年的肚子在叫唤。
半大少年脸红了个透彻,他用手捂住脸,支支吾吾道,“对......对不起,我实在太饿了。”
温含卉噗嗤笑了,她揉了揉他的脑袋,“你才捡回一条命,浑身上下连件体面衣裳都没有。我给你去盛一碗粥来,先垫垫肚子,这报恩呐,之后再说吧。”
片刻后,温含卉给他带了一碗粥和一些煮熟捣碎成泥的土豆和萝卜。
半大少年闻见食物的香气,黑漆的眼眸亮如夜里星辰。刚勺了第一口粥时,他在维持着细嚼慢咽的斯文规矩,而后越吃越快,狼吞虎咽,连碗底都勺了个干干净净,不留一粒米。
一碗粥不过垫了个胃,半大少年吃完后,渴望的看向温含卉。
温含卉索性是把炊房里煮粥的瓦罐炉子端了过来,放在西边寝间里简陋的木桌上,“这里还剩一些粥,你下床来吃吧。”
半大少年在床榻上躺了数日,赤脚刚刚落在地上,只觉得有些刺痛不适,他慢吞吞的走到木桌边上,看了眼温含卉,又看了眼瓦罐炉子里的粥,最终只是给自己多盛了一碗,动作依然是狼吞虎咽,丝毫没有见饱的意思。
只是半大少年刮干净碗底后,坚决不再喝了,他浑身落魄狼狈,背脊却挺得笔直,说出的话文邹邹的,“你原本就不富裕,能够给我喝两碗粥我已经很满足了,若我把瓦罐炉子里的粥都喝完,也太没有礼数了。”
温含卉也不勉强,搬了把木凳子坐到他跟前,跟他自我介绍了一番,而后又问他为何会遍体凌伤的出现在她家门口。
半大少年双手规矩的端放在膝盖前,小拳头捏的紧紧的,“我叫陆安,泰州生人,被拐卖到京城,我拼尽全力从人贩子手底下跑了出来,当时实在是没有力气了,脚底又被绊了一下,摔倒以后就爬不起来了。我想去大理寺报官,把人贩子都抓起来!”
他的经历着实让人心疼,只是温含卉听完后,心里无法抑制地腾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她单方面照顾了他五天,已经把他当成了这个空落落的新家的一份子,每日出门干活的盼头就是回家看看他有没有醒过来。
不想他只是落难借宿,他有名字,也有家,不在京城,在遥远的泰州,这里终究不是他的归宿,醒来以后,还是要报官,让大理寺带他回到自己家里的。
温含卉坐了一会儿,才慢吞吞起身,语气淡淡,“那走吧,我这就带你去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