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眼前满目凄白,崔世君茫然四顾,崔家正门大开,有人进进出出,间或夹杂着哭泣声,她正在发呆之时,就见徐氏勿勿忙忙进屋,她见崔世君神情木然,着急说道:“大姑娘,你快换上衣裳,随我去看老姑姑罢。”
她到家已有半日,仍旧呆坐在门房处,连二?门都没进,徐氏拉着她进屋,又喊来阿杏,不一时,阿杏红着眼圈儿跑过来,她已经换好丧衣,看到崔世君仍旧穿着白日外出时的鲜艳衣裳,连忙和?徐氏一起,替崔世君卸下簪环,换上备好的丧衣。
崔世君像个木偶人,仍由徐氏和阿杏摆布,待她换好丧衣,徐氏摸到她双手冰凉,不禁涕泪满面,说道:“好孩子,你哭一声儿罢,千万莫要憋在心里,要是伤了身子,老姑姑纵然是走了,也不得安心?呀。”
崔世君僵直的眼珠终于动了,她怔了一怔,说道:“太太,老姑姑,老姑姑……”
徐氏抱住她的身子,哭着说道:“老姑姑去了。“
过了许久,崔世君吵哑的声音说道:“这会?儿不是伤心?的时候,太太先领我去看看老姑姑。”
徐氏见她总算回过神,有了主心骨,于是带着她进了后院。此时,崔老姑姑住得正院灯火通明,刚进院门,就听到从里屋传来崔海正的痛哭声,崔世君眼前发黑,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被门槛绊倒,幸而徐氏和阿杏及时扶住她。
“我没事。”崔世君挣开她二人的手,几乎是跌跌撞撞走到崔老姑姑的跟前儿,却见崔老姑姑双眼紧闭,神态安详,她身上已换好装殓的寿衣,发髻梳得整整齐齐,仿佛正在熟睡,只要再喊她一声,她就能醒来似的。
“老姑姑,老姑姑。”崔世君轻轻的喊了一声,她不敢太大声,或许是在害怕自己吵醒了睡熟的老姑姑。
看到她整个人都痴了,徐氏心口一酸,落泪喊道:“姑娘,老姑姑走了。”
崔世君看着崔老姑姑的五官,分明早上出门时,她还和?老姑姑约好晚上一起吃元宵,怎么还不等她回家,她老人家就去了呢。
徐氏哭着对崔世君说道:“上午还好好儿的,吃了中午饭,老姑姑嚷着心?口疼,我只当跟以往一样,给她服了保心?丸,谁知不到半个时辰,老姑姑就不行?了,我赶紧叫安哥儿去请张郎中,张郎中来看过,只说老姑姑大限将至,叫家里准备后事。”
崔世君坐在崔老姑姑身边,握着她的手,静静的注视着她,老人家的手脚已经僵硬,手腕上戴着一对翡翠玉镯,这玉镯她戴了一辈子,从来不曾取下来,人死后,原本晶莹剔透的玉镯似乎也失去光泽。
“我叫来崔福家的,寻出老姑姑的寿衣寿鞋,到了申时一刻,老姑姑就走了。”徐氏细细说着崔老姑姑过世的经过,崔世君认真听着,却一字不语,一旁老泪纵横的崔海正对她说道:“君儿,你也别只顾伤心,老姑姑这一走,丧事如?何料理,你也需尽早拿个章程出来。”
里所有人都指着崔世君拿主意,她摆好崔老姑姑的双手,沉声问道:“老姑姑走的时候,可曾交待了甚么话?”
提起这话,崔海正和?徐氏又哭了起来,徐氏说道:“老姑姑交待了三件事,一则、她老人家终身未嫁,丧事一切从简,不许大操大办。二?则、她攒的私房用作丧葬,若有盈余,充到公中,首饰由你和?二?姑娘三姑娘平分,剩余几卷字画古玩留给安哥儿。三则、老姑姑要葬在祖太爷和祖太太的墓地旁边,她死后要常伴在二位老祖宗身边。”
听到这里,崔世君再也忍不住,眼泪潸然而下?,徐氏见她默默垂泪,说道:“老姑姑交待这些遗言时,老爷和张郎中都在场,她死后还念念不忘,说是没能亲眼看到安哥儿成亲。”
崔世君问道:“还说了别的话不曾?”
徐氏先是摇头,随后想起一事,便道:“老姑姑说了遗言,打发我和?张郎中出去,只留下?老爷一人。”
谁知不到一刻钟,徐氏就在门外听到崔海正的长嚎声,她当即一颤,心?知老姑姑去了,徐氏顿时失了主张,慌慌张张叫来叫崔/世/安,命他先去给夏小清报信儿,夏小清得了信儿,还不敢立时就叫崔世柔知晓,他来看了一眼崔老姑姑,又被打发去寻崔世君,想来是两人走岔了,崔世君到了家,夏小清还不曾回来。
崔世君试泪,问道:“安哥儿呢?”
徐氏回道:“我命他给舅舅家报丧去了,世雅婆家离得远,只得等到明日再去报丧信。”
一时,屋里又只听哭声,唯独崔世君还算冷静,她先唤来崔福,命他重新更换屋里的灯油,又命拿出先前预备的孝布麻衣,并连厨房的柴米油盐,一一清算,若有不够,只叫崔福先支银子,预备急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