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他倒是能沉得住气。太子的尸骨……你怕是比朕都早知道憬儿还活着的事吧?”
话到这里便是要紧处了,再刻意掩饰只会扰得圣心更加烦乱,当然也不能真的据实回?话。
曹掌印见火候差不多了,当即伏地跪倒:“老奴怎敢瞒着主子。不过,既然主子问起来,老奴便斗胆僭越,说几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太孙殿下是未来的储君国本,主子如此喜爱,当年若是不瞒着,将太孙殿下接进宫带在身边,虽说主子可以享天伦之乐,也可以时时提点教导,对太孙殿下定?然大有?裨益,可是那么多双眼盯着,太孙殿下怕是也难……”
皇帝俯着他,搭在膝上的双手揪着裤腿,表情变了几变,终究还是没再问,长声一叹:“你?说的那个萧曼,朕想见一见,叫她来吧。”
曹掌印知道话已尽意,也算到不会一蹴而就,但总归是八.九不离十的,当下应声起身,道外间唤过一名内侍吩咐了两句,也没回身,便等在那里。
过没多时,萧曼便从侧门走了出来,脸上略有些诧异。
皇帝怎么要单独见她呢?
见她这般,曹掌印温然笑了笑:“不用怕,陛下不会为难你,快去吧。”言罢,便向帷幔后示意。
萧曼没听出准话,心?里有?些没底,可也不能违旨,当下欠身一躬,走过去撩开帷幔,刚到里面,胸口的砰跳就陡然加速起来。
她看到御案后坐的人,侧影挺拔,意态闲然,和那时中风昏迷的样子全然不同?,忽然间倒也不怎么怕了。
收摄心?神,一步步走过去,到近处暗吁了两口气,才躬身行礼道:“陛下,民女萧曼拜见。”
半晌,没听对面开口。
这样的静默更叫人心?神不宁,萧曼垂着眼也能感到那两道审视的目光在身上逡巡,只觉如芒在背。
过了好一会子,那略显苍沉的声音才传入耳中:“你?就是萧曼?”
这问的是什么意思?
萧曼有种?被人看穿的感觉,可又不能不硬绷着继续装下去,赶忙应了声“是”。
刚回?了话,皇帝紧跟着又问了一句:“医治好太孙蛊虫之症的,也是你吧?”
这便更不能装聋作哑了,她赶忙伏地跪倒:“民女恣意妄为,请陛下恕罪。”
“被救的没罪,救人的反而有?罪,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皇帝叹声苦笑,“朕听曹伴说,太孙的事多亏了你?,如此大功,朕回?头定会吩咐赏你,起来吧。”
萧曼松了口气,谢恩起身。
满以为话说得差不多了,谁知皇帝又问:“你?这医术也是哪儿学的?”
这倒也在意料之?内,她想着皇帝对鲜家的忌讳,斟酌道:“回?陛下,民女并不懂医术,只是从小就爱看闲书,因为专研验尸验伤之道,所以对蛊虫略有涉猎,太孙的蛊虫……也是巧了。”
皇帝眼中毫无波澜,良久一叹:“嗯,你?倒是不错,以后就安安心?心?留在大理寺当差吧。”
萧曼听不出他究竟信了几成,还是顺着话头不再追究,叩谢之?后,便退了出去。
曹掌印并不在外间,四下里空荡荡的,她抚了抚兀自还在砰跳的心?口,愣了愣神,这才走进窄廊。
心?里还在琢磨皇帝的话,冷不防有人迎面过来,两下里正撞在一起。
萧曼捂着鼻子退开,看到绯袍上张牙舞爪的狰狞龙首,只惊道:“你?……”
旋即想起他现下的身份,便依礼恭敬道:“民女见过太孙殿下。”
“呵,你?这般……我倒是不习惯了,刚才陛下同?你?说什么了?”听着口气,他对她这般模样似有?些不悦。
萧曼无心?迎合他,当下又正色躬身道:“陛下说,让我以后安安心?心?留在大理寺当差。”
秦恪立时听出味儿来,眼中的笑意也冷了下去。
皇帝这是在敲打她,在大理寺当差?她一个姑娘家能当什么差,还不是继续当她的仵作,这样也分明是在警告自己,断了娶她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