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他一语点中要害,萧曼红着眼圈瞪着他:“你?松手!”
“我同你?一块去。”秦恪没有松手。
她没有回应,只默然偏过头?,半侧半俯地看着他,檐下深沉的暗色将他的身影遮住一半,紧攥着鞭子的右手却在日头?下愈发?白得晃眼。
好半晌她才?说:“你?去做什么,你?不也不知?道在何处么。”
秦恪没答话,只转身望向来衙门内,很快就看衙差领着那少年过来了,那少年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逡巡了一下,最后?还?是落在秦恪身上。
“我……我不会骑马。”
“无妨,我带你?过去。”秦恪说着便对一旁的衙差点点头?,那衙差便牵来一匹马。
等衙差扶着那少年上了马,秦恪再跃身上去,坐在了少年身后?。
萧曼见状,便扭过头?,落了鞭子催马快行?。
秦恪也紧跟在其后?,三人两马,花了些时候才?到了北面的那一片群山脚下。
拴好马,那少年当先引着他们往山里?走。
也不知?是不是与秦恪同处一路的关系,这会子他也不怎么害怕了,反倒自个儿先开口说了话。
“原先,我和弟弟都借宿在寺中,方丈和诸位大师也都是好人。年前来了个什么王,我和弟弟就都被赶出来了,大冬天的,弟弟还?病了一场。”
萧曼听他这般说,终于忍不住看过去,这才?注意?到这少年面黄肌瘦,衣不蔽体,回想一下,反倒是那小儿,小脸稍有血色,想来这位兄长平日里?应该什么都紧着弟弟了。
“那谁帮了你?们?是寺里?的大师么?”她忍不住问?。
提起这个,那少年却有些茫然:“不知?道是谁,应该是神仙吧……”
提及“神仙”这两个字,萧曼便想起那个白袍白发?的“鬼仙”,只是他会平白无故“救”两个完全不相干的流浪儿?
“他长什么样?”秦恪倒是问?了这么一句。
“看不清样子,浑身上下都是白的,当时是大晚上,还?下着雪,他就半飘在天上,当时还?以为遇见雪怪了,我抱着弟弟想跑,可是天太冷了,手脚都被冻僵了,他就那么挥挥袖子,身上的雪都没了,而且还?暖暖的,后?来就这样睡过去了,等醒过来的时候,弟弟的病就好了!”
少年在说起这个的时候,眼里?满是神光,仿佛这一刻才?像是少年郎该有的神气。
萧曼心里?头?搁着事儿,此刻也不会往深处想,只听他那么说便知?道是那“鬼仙”,八九不离十。
秦恪却像是听得津津有味,在那少年说完之后?,他竟还?忍不住拊掌赞声道:“真好,我想定?是你?们兄弟深情厚义感动了天地,所以才?让神仙来帮你?们,所以,你?们兄弟两一定?不要辜负了上天,莫管以后?如何,也都要记得这般兄弟情义才?是。”
连状元公都这般说了,少年越发?觉得对,眼中的神采竟越来越亮,更是止不住连连点头?。
满嘴胡吣说的就是这人了!
萧曼在旁有些瞧不下去了,本想着该说两句,可见那少年感动得眼圈都红了,想要出口的话还?是被咽了回去。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谁心里?头?没点信念呢?
说不准,这股子信念会让这兄弟两以后?越来越好。
想到这里?,忽然也有些明白秦恪那“满嘴胡话”的用意?,当下不由?朝他多看了两眼。
可掌心隔着的疼,却让她垂下眸去,心中闪过一丝悲凉,又恍然入神,怔怔不语。
“你?们一直都在这山里?么?”秦恪又问?。
“没,哪能一直呆在山里?,弟弟往后?还?得读书的,我在码头?寻了个扛把式的活计。”
少年虽然说得轻松,可看他那瘦弱到似乎轻轻的晃动都能震碎的身子,就知?道这活多难。
“开蒙了么?”秦恪的目光缓缓而下,越过那张天真的笑脸,落在他那已然挺不直的腰杆上。
少年显然不懂“开蒙”是什么意?思,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院中正好没仆厮,你?们若是愿意?的话,要不要试一试?”末了,他又加了一句,“书斋里?的书可以随意?看。”
那少年一脸的不敢置信,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萧曼抿着唇,心知?他是个好人,可也有些担忧这兄弟两往后?的命运,毕竟他们不知?道秦恪是何人。
她觉得自己有些好笑,这兄弟两人跟着秦恪不好么,她去担心个什么。
“就快到了!我记得就在那棵松树下。”少年往前头?的树丛里?一指。
萧曼脚下一顿,此刻却变得有些迟疑,不敢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