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这个时候,正是董氏一族开始壮大的时候,李长煊也是在这个时候,生出夺嫡之心的。
与其让董淑妃挑衅自己,让父皇不得已将自己罚去皇陵,不如自己主动去,一来可以利用三年时间巩固宫中势力,二来让皇兄没有后顾之忧。
见李长琰一脸坚决,长乐后退两步,跪了下去,眼泪便落了下来,“皇兄,守丧一事我心意已决,长乐自知行事颇激,只会为皇兄增添麻烦,求皇兄成全。”
母后逝世,她却重生,也许冥幂之中,老天爷是看在她前世有太多悔恨,才在这一世里让她涅盘重生。
这几日里,从不可思议到慢慢平静,既然老天让她重活一次,说什么也要扭转乾坤,改变命运。
正想再说什么,外头的太监突然慌慌张张跑进来,连礼也顾不得行,一头摔进殿内,李长琰一脸不悦,“何事如此惊慌?”
那太监连忙扶住帽子,扣头道:“回太子,陛,陛下和淑妃娘娘……”
“殿外无人看守,整日纵酒,毫无作为,一国太子,成何体统?”明黄色的衣袂映入眼帘,绣着龙绵的长靴跨进殿内,不怒自威。
一连几句话,让李长琰和长乐都慌了神,连忙行了扣首礼,“儿臣参见父皇,参见淑妃娘娘。”
“平身。”语气稍有疲惫。
长乐抬起头, 父皇一脸愁容,董淑妃笑容肆意,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母后若还在,怎么也论不到她。
北齐百姓皆知,当今陛上的九公主,封号舞阳,赐居未央宫,独享圣荣,长达十四年,恩宠不衰。可是这恩宠,如今……
董淑妃勾唇一笑,明蓝色华贵襦裙款款摇摆,不动声色地走近长乐身旁,伸手将她扶起,面上慈母的语重心长,“无须多礼,你们若不嫌弃,唤我一声母妃也是可以。”
还是这一套,前世里,长乐就是因为这句话,出言顶撞董淑妃而被罚去皇陵,重来一次她可不会这么傻,白白便宜了这个女人,她低下头,眼前是董淑妃那双镶嵌玛瑙宝石的精致小鞋。
“淑妃娘娘,长乐不敢。”
董淑妃嗤笑,“有何不敢,你们母后生前待我亲如姐妹,莫不是你们嫌弃我只是小小嫔妃,地位不及你们母后尊贵?”她的话是一步步引着长乐跳入也陷阱,一来激怒长乐,二来提醒陛下自己的位份。
李长琰知道董淑妃并非善类,一时也摸不清父皇的态度,低着头解释,“长乐并无此意。”
“既然并无此意,又是何意?”没有了皇后,在这深宫里,纵使太子也不足为惧,昔日里皇后仗着孟氏一族的力量,加之陛下恩宠,对她打压无数,如今这口气,终于能吐出来了。
李长琰一时也想不出如何作答,一旁的长乐却主动走上前,直视董淑妃,面色丝毫不惧,“淑妃娘娘,您方才说母后生前待您亲如姐妹,试问有哪位妹妹会在自己姐姐丧期求过就穿着华丽明艳,张扬至此?”
长乐的话着实让人一震,眼见陛下开始打量自己的穿着打扮,心里有些不安,从前有皇后一头压着,她不敢肆意张扬,这双西域进贡的玛瑙玉鞋是她进宫第一次侍寝后,陛下赏赐于她的,今天是第一次穿。
长乐继续说道:“父皇尚且布衣,淑妃娘娘却作此打扮,实在寒了长乐的心,恕长乐不敬,这声母妃,您担当不起。”
眼前着形势被长乐三言两语挑拔,陛下脸色微变,一向骄横不带脑子的舞阳公主居然也能言善辩起来,董淑妃立马跪了下来,“陛下,臣妾并无……”
“够了!”天子一怒,何人敢言。皇后在时,后宫倡导节俭,省下来的银子全部归还国库,为军队添置用品,如今皇后丧期未过,董淑妃便如此奢侈,起初不以为然,如今经长乐一说,这番大张旗鼓地摆弄,难道不是对皇后的不敬?
他看一上眼长乐和太子身上的素杉,“你作为宫中嫔妃,德行有失,念你兄长为朕抗击外族有功,不罚不赏,回你的宫中思过去吧。”
德行有失?她抬头仰望着这个男人,从十六岁入宫后,她的眼睛就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上,可是他的心里只是那个清冷的皇后,终于,她盼着盼着,皇后死了,她以为他的目光终于能落在她的身上,却没有想到自己比不过一个死人。
她扣首,眼眶里晶点莹莹,轻轻应了声,“臣妾遵命。”
董淑妃走后,大殿内只剩下三人,永康帝最是心疼长乐,看不得她受一点委屈,伸手想扶她起来,“朕让阿兮受委屈了。”
谁知长乐非旦不起,后移了一些,执意跪在地上,永康帝误以为她还在闹脾气,正欲安抚几句,不料长乐却说道:“请父皇恩准儿臣去皇陵,为母后守丧三年。”
“自母后去世,长乐痛思已过,自知不是位合格的公主,也不是合格的女儿,只愿能为母后守丧三年,以敬孝道。”
李长琰没有想到长乐居然这么坚定,直接恳求父皇,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阻止,他了解这个妹妹,一旦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
永康帝显然一惊,皇陵守丧,说白了是去受苦,但眼下德元皇后病逝,后宫无主,董氏一族野心勃勃,前朝颇有动荡,长乐年幼,留在宫中,只怕会成为很多人的眼中钉。
他再一次认真审视这个女儿,几日不见,似乎长大了不少。
“皇陵经年寒月,你不怕?”
“不怕。”
“守丧期间不得回宫,你可愿意。”
“愿意。”
“如此,朕依阿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