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谨默然。
他们自出生起便享了别人难以拥有的富贵,所要牺牲的自然也很多。
譬如尊严,譬如婚姻,譬如所有的情意。
谢谨没想到唯一一个来敬自己的人会是王延之。
这酒不大好喝了。
“恭贺司空战胜西戎,屠尽二十万将士,替我大魏又铲除了威胁。”王延之笑着同她讲话,只是那眼里的恨意和话语中的讽刺藏不住。
这是来挑衅的,谢谨明白了。
她给自己上了酒,起身与王延之对视。
“多谢王三公子,这是我的职责,凡敢有祸乱大魏者,我自是一个都不会放过,下至普通将士,上至,”谢谨嘴角微微上扬,王延之敢拿她杀人的事出来讽刺,她也不用再顾忌着什么。
“上至一国丞相。”
她隐约听到王延之牙齿咯咯作响,还看到他握着酒器的手泛起青筋。
王延之怒极反笑,道:“司空好运气,如此重要的战役碰上西戎王子那样的蠢货,急功近利,自以为是,叫司空那样轻易的击败,只是这种好运气估计再也不会有了。”
“有没有你说了不算,况且我的运气向来不错,不劳王三公子费心了。”
王延之拂袖而去,谢谨还不肯罢休。
“同王三公子相比,我的品阶应该是高出不少的,按理说三公子应当对我尊敬有加,琅琊王氏最注重礼仪礼节,想来下一次,三公子不会忘记的吧。”
她眼见着王延之的脸青了又白,愤恨而无可奈何的转身同她行了礼。
“多谢司空提醒,下官,明白了。”
总有一日,他会把谢谨踩在脚下,让她也尝一尝这被羞辱的滋味。
这一出看的庾识年心情甚好,他忍不住凑近了谢谨一些,撑着头说话。
“估计也就只有你治的了这号称大魏第一公子的王延之了,瞧着小子傲成这般模样,也不想想他若不是出身琅玡王氏,连跟你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谢谨这么多年有实打实的军功在,边关的将士都很尊敬她,于她而言,出身只是一个跳板,她凭自己的武功谋略军事才能也能让所有人敬畏,比起所有的士族子弟来说,谢谨优秀的可不止一星半点。
至于王延之,本事有,但庾识年就是看王延之不顺眼,清高孤傲还把自己妹妹拐走了,要不是看他待他妹妹还不错,他早就跑到王氏揍人了。
谢谨凉凉道:“你是能比他好到哪里去。”
王延之好歹有真才实学,得了官职,可不比庾识年这坐吃山空的强?
庾识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重新回去喝自己的酒了。
这宴会到现在也是行进过半了,歌舞换了一出又一出,她借着交换的间隙看了看,那些大臣多了许多生面孔,除了几大士族的人常年就是那么几个以外,每年大魏朝臣都要更换许多。
再细查看,竟是大半都能与士族牵扯上关系。
这才是真正的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回谢府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因为过了酒气有些微醺,是坐着马车回来的。
谢鸢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了。
借着月色她看到谢谨脸上的红晕,忍不住骂她:“打打杀杀就算了,还同那群男子喝酒,我看阿娘定是将你的性别弄错了,再不是便就你前世是个男子,哪个女郎能活成你这般模样!”
一边扶她往里走谢鸢一边抱怨。
谢谨拍了拍她的脑袋,道:“又开始没大没小了。”
“是,我没大没小,我一会就把做好的驼蹄羹分给谢陆和谢肆。”
谢谨一听来劲了,“你敢。”
她又忍不住捏了捏谢鸢的肉肉的脸颊。
这就是有家人的好处,只有阮夫人和谢鸢知道每回宫宴她都吃的很少,会早早为她备下喜欢的吃食。
普通的人家烟火,一日三餐,其实是最可贵的。
谢谨对于谢鸢的手艺向来很满意,一碗驼蹄羹吃的干干净净。
望着她娇憨明媚的样子,谢谨温柔笑道:“阿鸢,若是你日后有了心悦之人,一定要告诉我,我会为你备好全天下最丰厚的嫁妆。”
这种事总是让女儿家有些不好意思的,谢鸢红了耳尖,小声问:“怎么突然说这个?”
可能是庾识年妹妹的结局让她有些寒心吧。
本是家中最尊贵不过的女郎,在面对家族利益之时,还是会被毫不留情的送出去。
她不会让谢鸢那样的。
“阿鸢,你放心,我永远不会把你当作工具送出去,你只要安宁平安的过好每一日,做你喜欢的事便好,余下的,都有我在。”
她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