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谨特意换了身衣裳,窄袖长袍,翠竹底纹,手里提着一根长长的藤条。
外面的事处理了,该处理自家人了。
谢氏家宅很广阔,占地两百多亩,几支血脉分了不同的院子住,谢氏大房在东,二房也就是谢容那一支在北,而三房在西,其余在偏方。
她一路向着西边去,步伐稳健从容,若不是置于腰后的手里握着藤条,外人见了还当她是要出去游玩的。
谢家三郎主是位喜好清雅的人,在园子里种下大片松柏绿竹,也不叫仆从打理,一贯亲力亲为,那片林子正在外人来能看见的位置,是以谢谨过来的时候,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林中忙碌的身影。
“三叔。”谢谨叫他。
谢三叔转身,甚是惊讶:“哎呀!如琢来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整个人因为有些肥胖,从林中走出来的样子有些许滑稽。
“如琢可算是来了,三叔我好久没见你了,甚是想念啊。”
谢谨拘谨的笑了笑,上次回来的时候只待了三日,也确实没时间到西院来。
她父亲谢容一母同胞的兄妹有四人,长子早亡,次子从军,三子好诗文,幼女远嫁兰陵。
谢三叔笑容亲善,他瞥到谢谨手中的藤条,道:“你是要找谢鸣那小子是吧,赶紧去,屋里呢。”
他还比了个请的动作。
谢陆谢肆都快笑疯了。
谢谨来时的气焰灭了不少,她摸了摸鼻子,还想解释些什么,“三叔,我……”
“不用解释,我看那个小混账不顺眼也已经很久了,小混账跑得快我追不上,你回来了就当是替我收拾收拾他,不用客气,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谢谨谢陆谢肆:“……”
“那我去了。”
人家父亲都发话了,她还客气什么。
小的时候谢鸣就是家中最调皮捣蛋的那一个,还抢过谢鸢的布娃娃,谢谨忍了他好多年,知道他干的那些浑事也懒得理他。
这次不一样了,她千防万防费尽心思,谢鸣就给她拖后腿让庾氏给拿捏住了,说什么这回都不能饶了他。
谢谨还是打算给谢鸣留点面子的,到了房门外还叫了他几声。
“谢鸣,出来,我有事找你。”
里面没有动静。
“谢鸣!”
还是没有。
谢谨目光扫过庭院里站着的仆从和女婢,见他们神色有异,双肩颤抖,她迟疑片刻上前去踹了门。
人毛都没有。
谢鸣跑了。
谢谨气的发笑,她点了两下头,转身看谢陆谢肆,“你们通风报信了?”
谢肆:“将军,你知道的,七公子他其实挺聪明的。”
言外之意就是谢鸣知道谢谨回来要找他算帐,自个儿先跑了,还是偷偷摸摸跑的,连他父亲都不知道。
“他平素爱去哪些地方?”谢谨问。
谢肆:“不知道。”
谢陆:“元田酒肆和平宁乐坊。”
谢谨幽幽的看了谢肆一眼,直让他遍体生寒,心里打鼓。
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谨目视着前方,语气中充满无奈:“回来我再收拾你。”
谢肆卒。
接下来供建康城百姓和权贵茶余饭后所言的趣事发生了,当朝司空谢谨跑去了平宁乐坊把她那不成器的七弟谢鸣从乐伎的榻上拖了下来,当场就是几藤条下去,谢鸣当时那叫一个哭天喊地,痛彻心扉。
在场知情者后来透露消息称谢司空一边打还一边骂。
“自己蠢就算了,还要牵扯上谢氏,犯了错也就罢了,你还敢跑,谢鸣,我看你真是皮痒了。”
说罢又是几藤条下去。
谢谨那是什么人啊,战场上厮杀多年,那手劲岂是寻常人可比,听闻谢鸣被带回去的时候都要昏厥了。
最悲哀的莫过于他被打成那个样子,莫说谢氏族亲了,便是他父母都懒得管他听他抱怨。
谢鸣这一躺就是五六日,看见谢谨来还是忍不住发怵。
“四,四姐,你又来了啊。”谢鸣可怜兮兮的唤她。
谢谨微微撩起长袍于案前踞坐,从瓷壶中倒了杯清水递给谢鸣。
“伤还疼吗?”
谢鸣面对着墙,小声嘀咕:“废话!”
“你说什么。”这并不是问句,谢谨眼皮阖上几分,道:“你说说你怎么那么不成器啊,别家子弟玩也就罢了,你自己什么水平心里没点数吗,好歹是个官员,真以为还和从前那般无拘无束,可以肆意妄为啊。”
这也就是她和谢鸣关系不错她才肯多费些心思,换了别的族中子弟,打一顿,祠堂关几天,再塞到军营里,过了一年半载的也就乖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谢鸣自己还郁闷的不行,凭什么其他人都可以玩就他不行,要怪只能怪庾氏那些人鸡蛋里挑骨头,他们家那几个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谢谨拍了拍他的头,叫他把水给喝了。
“玩忽职守庾氏没说错,挪用公款是不是真的?”
谢鸣激动的差点站起来,“当然不是!我自己的银钱虽说不多,也没什么用大钱的地方,再说了,我便是有那个心思也没胆子做啊。”
眼看着谢谨又要动手,谢鸣继续认错:“下次心思也不会有了。”
论认错,没人能快过谢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