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过早饭,花明就带上厨房替她准备的食材,打算坐马车去凌大爷家。
迟雪默不作声,低着头跟在后面,其情其景,看起来略微有点可怜。
正好迟风路过看见了,下巴一扬,冲着花明道:“哎,他怎么了?你昨晚欺负他了?”
身后迟雨将他袖子一扯,低声道:“说什么呢。”
咳,严格地来说,这话倒也没有错来着。
花明看着身边脸色微红,恨不能掀起帘子一头扎进马车里去的人,清了清嗓子,干笑着打哈哈:“没有,小意外,小意外。”
“我跟你说,你待他好点啊。”迟风睨着她,鼻孔轻轻哼了一声,“哪有你这样整天往外跑,都不顾家的新媳妇。”
“迟风。”身边人蓦然出声。
对面做了一个“我不说了”的手势,转身走了。
迟雨跟在后面,路过花明身边时,压低声音道:“嫂嫂您别生气,他这是嫌您出去给别人做饭,自己吃不上,又不好意思说,心里憋闷呢。”
饶是声音极小,仍然被前面的迟风听见了,只见他脚步一僵,虽没有回头,从背影里却硬生生透出了一股恼羞成怒。
花明摇头一笑,小屁孩。
等他们走远了,她才对身边的迟雪道:“走吧,上车。”
“嗯。”迟雪低低应了一声,伸出手臂搭在半空,是让她扶着上车的意思,却仍坚持不抬头看她。
花明哭笑不得,伸手戳了戳他,“哎,还生气呢?”
迟雪脸色涨红,低头嗫嚅:“没有。”
这人真是,名义上好歹也是夫妻,还是他使出苦肉计求着她嫁的,男人家看了也就看了嘛,她还没害羞呢。
“好啦好啦。”她大咧咧伸手,在他额前揉了一把,“我会对你负责的,啊。”
“……!”
到得凌家,出来迎接的是凌逸,见面就道:“少爷少奶奶,你们来得这么早啊?快进来坐,我爹去市上开张了,还没回来。”
“不坐了,”花明提着东西就进厨房,“特意早些来的,现在动手,正好赶得上午饭。”
她将带来的材料一一摆开。
咸肉,排骨,春笋几棵,另有一小袋百叶结,一块香干,还有一兜碧绿生青的野菜,乍看和草叶没有什么区别。
“这是什么菜呀?”凌逸好奇地走上前来,拿手拨了拨,“我却从没见过。”
“是马兰头。”花明答他。
这种野菜春天里遍地都是,多生于田间地头,在江南一带常吃,其中最约定俗成的做法,就是马兰头拌香干,她猜想凌奶奶出生在那里,必定不陌生。
今天她准备的另一道菜,也是江南风味,是一道炖汤,叫做腌笃鲜。
这还是那天里,在花家饭庄偶遇了那位西域汉子后,迟雪提醒她的。既然老年人惯常喜欢的甜软口味对凌奶奶不奏效,那便用她早年记忆里的家乡菜试一试。
凌逸感动得眼角湿润,连连道:“老太太真是好福气,能得少奶奶这样费心,真不知道怎么谢您才好。”
花明心说,不过做两顿饭的事,也实在言重了,她与其在迟府无所事事,不如出来助人为乐,也算实现一下自己的价值。
她拍拍凌逸的肩,“小凌,客气就不必了,你要不帮我把笋剥了吧。”
凌逸“哎”了一声,端起筐子就去了。
这孩子好像不会剥笋,新挖出来的竹笋上还沾着不少土,眼看他蹲到院子里的水缸边,埋头去奋斗了。
花明转头走到迟雪身边,面对这个扭扭捏捏了一早上的人,柔声道:“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啊?”
迟雪有些不自在地垂着眼睛,低声道:“你尽管说。”
“帮我把马兰头拣了,只要嫩头,好不好?”
“好。”眼前人答,仍然不看她。
花明看了他两眼,轻声一笑,“我特意留了轻活儿给你,我好吧?要是累的话就赶紧歇着,你身子要紧。”
她平时大大咧咧的,忽然格外温柔两分。
迟雪的眼皮几乎是肉眼可见地跳了跳,抱起淘箩,转身就跑,毅然决然地和凌逸蹲到一起去了。
花明望着他的背影,无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