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花明本能地问。
迟雪却带着笑看她,“我先不说,你猜猜看。”
“……”花明哭笑不得,多大的人了。
她琢磨了一会儿,想了想今天究竟有什么能让他突然获得灵感,“家乡菜?”
迟雪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看着她,唇边的笑容很好看,“不错,我看那西域来的人吃上一口家乡的味道,如此激动,忽然就想到了。昨天凌逸不是说,他奶奶自从糊涂了之后,近来的事都记不得了,反倒是对从前的事记得很牢,我想或许可以一试。”
“哎,这样说来还真是……”花明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都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人往往一辈子最喜欢的,还是那一口小时候的味道。
听凌奶奶讲话的口音,显然是江南人氏,年轻时入宫做宫女,出宫后又生活在这个小镇子上,恐怕是许多年没有回过江南,也没有吃过家乡菜了。
既然她对老底子的事记得还那么清晰,或许这个思路真的就对症了。
她激动得一拍大腿,“我有主意了!”
说着,就要去掀门帘,扬声道:“赶车的大叔,劳驾……”
迟雪一把拉住她,笑意无奈,“任凭你有什么主意,太阳都西沉了,你这是要去做夜宵不成?先回府歇下,需要什么材料,让厨房替你采买,明日再去,好不好?”
花明挠头一笑,乖乖听话。
两人在花家饭庄,让花大厨招待了一整天,回府之后谁也不饿,迟府的人情也宽和,并没有必须全家齐聚吃饭的风气,二人便各自回房休息。
只是到了月上枝头的时候,省略了一顿晚饭的花明,肚子终于有点叫了。
俗话说得好,马无夜草不肥,她熟门熟路就往厨房去了。
到了厨房,里面只有小六子一个,看样子刚结束了手头的活,打算吹熄油灯走人的,迎面遇见她,热情道:“哟,少奶奶您又来做夜宵啊?”
“是哦,有什么好东西孝敬没?”花明嬉皮笑脸,和他玩笑。
她不过这么一说,小六子却很认真,指着一边的水缸道:“有新鲜的河鲫鱼,您要不要?”
她探头过去一看,好几尾鱼在里面摆着尾巴,背脊青灰,肚皮银白。
“我用了不影响你们?”她问。
小六子连连摇头,“这是早上买的,做了顿红烧鱼,还剩这些,鱼养着也是越养越瘦,您要尽管用。”
花明原本不过想寻些材料,做个炒饭拌面之类,但既然有新鲜东西……
“那辛苦你,帮我杀两条。”
小六子一边道“少奶奶客气”,一边手脚麻利,不多一会儿,两条鱼剖洗得干干净净,这才回去休息,把厨房交给花明。
花明生上火,捋起袖子就开干。
一条鱼两面开花刀,趁着油温还凉的时候下锅,煎上一会儿,掂着锅沿左右滑动一下,小心翻面,以免破皮坏了卖相。鱼的表面很快就变得金黄,微微散发出香气。
往锅里加水,丢进姜片、葱结,一点点料酒,炉膛里添上柴,将火烧得旺旺的,随着锅中水沸,汤色已经渐渐泛出白来。
花明满意地点点头,炖鱼汤嘛,就非得是煎过的鱼才能汤浓色白。
她找出一块嫩豆腐,用刀尖划了小块,丢进汤里,随着汤一起炖,转身去处理另一条鱼。
剥去鱼皮,剁去头尾,剔了大骨,选薄薄的刀,贴着表面一层一层削过去,将鱼肉都削作细细的鱼泥,要是碰上小刺,就用镊子小心挑出来。
这活儿的技术难度不大,主要关乎耐心,花明从前也没工夫干这个,但今时不同往日,在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的古代,她有大把的时间好好做一顿饭,何况鱼汤还在炉子上炖着,急也急不来。
她仔仔细细,费了大约有半个时辰,把一条鱼身上的好肉都变成鱼泥,正好另一边的鱼汤也炖到了火候,香味一阵胜过一阵,随着热气从锅盖边沿飘出来。
往鱼泥里加上少许淀粉和盐,像和面一样揉匀,原本松散的鱼肉就有了形状,仍旧柔软,但已经可以塑形,不再一碰就碎。
拿一个小布袋,像昨天做莓果山药一样,把鱼泥装进去,扎紧,在布袋的底下剪一个小口,刚好像寻常的手擀面一样粗细。
揭开锅盖,捞出葱结姜片不要,在飘散的雾气里,动手挤鱼泥。
鱼泥经由小孔而出,有了面条的形状,软绵绵地蜿蜒下去,一落进热汤里,立刻就被烫熟定型。再加少许盐和胡椒调味,撒上一小把枸杞,煮上一会儿,撤了火出锅,一碗鲫鱼汤面就成了。
奶白色的浓汤,盛在青花瓷碗里,表面还浮着几星金黄色的油花,其中鱼面和豆腐都色若白玉,而零星几颗枸杞,红艳艳的,顿时平添了颜色,让人食指大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