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明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觉得身边仿佛有个影子。
她揉了揉眼睛,看清了,原来是迟雪,半跪在她的小榻边,认认真真地看着她,神情难言,像是有几分愧疚。
这个场面,可吓人。
她撑着身体坐起来,心说这榻硬了点,睡得腰酸脖子疼,转头问:“你干嘛?”
迟雪垂了垂眸,嗫嚅:“对不起,我昨夜酒醉失态了。”
“没事没事。”花明大度地摆摆手。
失态算不上,酒量不怎么样,但酒品还可以,而且说起来,他双颊绯红眼含水光的模样,的确有那么点招人。只要他不担心醉后被她轻薄,她倒也没什么介意的。
外面候着的春草听见了动静,隔着窗子扬声问:“大少爷和少奶奶可是起了吗?那奴婢送水进来伺候洗漱吧。”
“好咧,进来吧。”花明自来熟地答。
昨夜囫囵睡下,没有好好洗漱,此刻拿热毛巾擦了一把脸,觉得整个人都舒展开来了。
她正快乐着,却见迟雪神色仍然纠结,很难释怀的模样,“昨夜是你将我挪到床上的吗?实是我的疏忽,竟让你在小榻上委屈了一晚。”
“哎,想开点。”花明拍了拍他的肩,“那要不然,今晚我睡床,你睡榻。”
“……”迟雪怔了一怔,才道,“其实我已在隔壁替你备下另一间房,今夜便让春草伺候你过去睡吧。”
“才新婚就分房睡,你爹娘不介意吗?”
“无妨,我已向二老禀明,你病愈后许多事尚未记起,且并没有拜过天地,还是暂时分房而居,于你自在一些。”
花明晃了晃脑袋,虽然她不觉得很有这个必要,但人品好像是还不错。
“也好。”她丢下毛巾,跟着春草向屏风后面走去,“那我们快点换好衣服出去吧,成亲第二天要向公婆敬茶的,对吧?”
……
花明原以为,迟府作为镇上最气派的人家,应当像她看过的电视剧里一样,有些繁琐规矩,不料事实与她的想象出入很大。
迟老爷和夫人都是很慈祥的人,面善得很,一团和气,非但没有摆出公婆的架子拿捏她,反而很是满意她这个新媳妇的模样,说是敬茶,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迟夫人更是拉着她的手,说自家儿子素来病弱,婚后怕是辛苦了她,倒是闹得她有点不好意思。
家中除了迟雪,下面还有一双弟妹,初见也称得上和睦,看不出哪里不好。
花明心说,就目前看来,这仿佛是个开明的人家,这婚结得倒也不膈应人。
最令她难以适应的事,反而变成了吃饭。
如她昨日所见,这迟家的厨子,用料毫不含糊,技艺也称不上很差,也不知道是为了招待新媳妇,还是平日里就这样吃,一道道大菜往上端,唯一的问题是——
就好像去大酒店吃宴席一样,真论滋味,乏善可陈。
这迟家人又实在客气得很,或许是与她不熟悉,明明是在自家吃饭,也很拘束似的,闹得花明也不好意思撒开了欢儿地吃,每顿饭不过小鸡啄米夹几筷子,要多不得劲就有多不得劲。
一日三餐下来,只勉强混了个半饱。
捱到入夜的时候,花明终于忍不住了。
她是答应迟雪和他结婚,但结婚也得让人吃饭呀!
于是她招招手唤来春草,挤眉弄眼,“咱们府上的厨房在哪里?”
“少奶奶您饿啦?”春草殷勤得很,“您想吃些什么,奴婢这就吩咐厨房去做。”
花明连忙摆手,迟府大厨的手艺她也尝了一天了,好不容易熬到这会儿,当然是亲自动手安排一顿小夜宵更合胃口。
好在春草也是个懂事的,并没有劝阻她,二人提上灯笼,就往厨房摸过去。
进门的时候,听见里面有人在大声说话:“小六子这个小鬼,让他出去买菜,又顽皮买回来这些东西,也不知道哪个爱吃?”
另有一个细细的声音道:“我今天去市上,听说这是胡商带来的干酪,瞧着新鲜就买了一些,却也没料想是这个滋味。”
旁边有人连连大笑:“胡人的东西,咱们实在是吃不了,小六子你自己消受吧。”
正说着,见了花明进来,连忙问候:“少奶奶,您是想要些什么,还是想亲自下厨?”
花明心道,这些厨子倒是很懂她嘛,一眼就看破了她的心思,倒不像她想象中的大户人家,诚惶诚恐地拦着她,少费了许多周折。
她一边道“我自己做点就好”,一边好奇地伸头去看,他们方才议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