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宛娘还没跨入营帐,十三岁的尉迟容兮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师父!”她放下兵书,连忙迎了出来,瞧见受伤之人不是师父,尉迟容兮悄然松了一口气——
师父怀中抱着一个浑身血污的小姑娘,她脸色煞白,已然昏死过去。
年宛娘将小姑娘放下,没有多言,召了医官过来,下了严令,“医不好他,你的脑袋也保不住了!”
医官瑟瑟发抖,只能拼尽全力地医治这个小姑娘。
尉迟容兮凑上前来,看着眼前这个可怜兮兮的苍白小姑娘,小声问道:“师父,她是谁?”
“一个犯事官员的小女儿,姓谢,名南烟。”年宛娘沉声说完,静静地看着尉迟容兮,“从今日开始,她就是你的师妹了。”
尉迟容兮又惊又喜,年宛娘却没有再说什么。
她趴在床边,看着医官一针一针地将她的伤口缝起,不禁蹙紧了眉心。她长那么大,还从未受过这样重的伤,她越看越心疼,悄悄地牵住了小南烟的手。
小南烟疼得醒了过来,她迷迷糊糊地痛嘶着,小手不禁握紧了尉迟容兮的手,喃喃道:“姐姐……烟烟疼……好疼……疼……”
尉迟容兮眸光一沉,她着急地看向年宛娘,“师父,她姐姐呢?”
年宛娘冷笑道:“跑了。”
“不要她了么?”尉迟容兮的心悬了起来,怎么舍得?
年宛娘没有回答。
“烟烟疼……疼……姐姐……”小南烟满身是汗,声音也越来越小。
尉迟容兮捏袖给她轻轻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柔声道:“烟烟……忍忍……姐姐在的……你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年宛娘眸光微沉,静默不语。
尉迟容兮不知道此时的师父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只知道,从今往后,她不仅仅是谢南烟的师姐。
后来……
那些回忆都放心头吧。
白鸽悄然飞走,御花园清池畔,尉迟容兮收起了往昔的回忆,敛起了笑意,缓缓地转过了身来。
殷东佑着急地走上前,一手搂住了她,柔声道:“怎的一个人在这儿?”
尉迟容兮淡淡道:“陛下怎的一个人来了?柳儿都不通传一声。”说话间,她望向了柳儿放哨的方向,只见柳儿与宫卫都恭敬地站在那里。
殷东佑温润地笑道:“是朕命她不要出声的,容兮就不要怪她了。”
“陛下都这样说了,臣妾自当遵命。”尉迟容兮低眉欲拜,殷东佑连忙扶住她的双臂。
“你还怀着皇儿,这些礼都免了吧。”说完,殷东佑期待地半蹲下去,温柔地贴在她隆起的小腹上,“皇儿今日想父皇么?”
尉迟容兮眸光复杂,低声道:“陛下,请注意仪容。”
殷东佑笑然抬眼,像极了孩童,“容兮,你又忘了,我说过的,以后你我单独相处之时,我只是你的夫君,不是天子。”
他没有再自称朕,笑容一如既往地温暖。
尉迟容兮沉默不语。
殷东佑知她是不悦了,他站直了身子,牵住她的双手,给她暖着,“好好好,朕听容兮的还不成么?朕注意仪容,容兮不恼朕,可好?”
“陛下。”尉迟容兮欲言又止。
殷东佑期待地看她,“何事?”
尉迟容兮摇摇头,“我们回去吧。”
“嗯。”殷东佑点头,扶着尉迟容兮一步一步往椒房殿行去。
每当天子与皇后独处之时,宫婢与内侍们总是知趣地离得很远。
殷东佑突然开口道:“大将军的人,朕今日钦点了探花。”
“陛下,这些话可以不必与臣妾说的。”尉迟容兮提醒他,“臣妾入宫多年,只想安静度日。”
“容兮,你放心,朕知道大将军的为人,朕信她的忠心。”殷东佑安抚她,“有些事朕不想瞒你。”
尉迟容兮停下了脚步。
殷东佑认真地道:“大将军只说这位云公子是她的重要棋子,要朕与主考官帮手,让云公子得个好功名,方便云公子往后进入廷尉府,暗查猎燕盟到底与哪些朝廷官员有关。”他的声音忽然小了些,凑近了尉迟容兮,“可朕知道,这位云公子到底是谁?”
尉迟容兮愕然看他,“陛下,这些话真的不必告诉臣妾。”
“你是我的妻子,我不想你我之间有任何隐瞒。”殷东佑温暖地笑了笑,“我信大将军忠心为国,所以我重之倚之,我信你一心待我,所以我珍之惜之。民间老说帝王无真情,可我这个天子偏偏与那些天子不一样,我只想与你白头到老。”
尉迟容兮低头不语,只是轻轻地抚了抚隆起的小腹。
殷东佑覆上了她的手,憧憬地道:“容兮,我已经想好这个皇儿叫什么了?”
“什么?”尉迟容兮徐徐问道。
殷东佑一字一句地道:“若是个皇子,就叫做白首,若是个公主,就叫做连理。”
尉迟容兮浅浅一笑,“陛下既然已经想好了,那便叫这两个名字吧。”
殷东佑就喜欢看她笑的样子,他激动地点头,“容兮喜欢才好。”
“嗯。”尉迟容兮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