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绿的裙摆拖在地上,被湖边的水渍弄脏,她并不在乎,她的目光已经全部被那个漂浮在湖面上的少年吸引。
他?的身段跟父亲差不多,甚至还要比父亲高?一些。
他?脖颈处的皮肤很白,湖水让他?拥有了朦胧的美感,像是一轮月亮沉在水面下,暗蓝色的衣衫被柔波的打湿,如散发着淡淡月晕,可是他的脸上却戴着一个可怖的般若面具,那面具青面獠牙,表情狰狞痛苦,与他散发的气质完全不同。
他?的身边飘着一些肚皮翻起的死鱼,那些死鱼长相恐怖。
她完全没想过,自己方才吃下的鱼肉,就是从这湖里捞出来的。
她发现他?没死,因?为她透过面具的缝隙,看见了他?面具下一双特别的眸子。
眸色不似寻常人一样,是黑色或者褐色的,而是像一块阳光照射下通透的琥珀。
好漂亮的眸子。
她想。
她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发现了他?睫毛的轻颤,原来他还活着。
但他?为何要泡在湖中?
洗澡吗?
也不太像。
“你为什么不上?来?”她问他。
他?不理她。
“现在虽然是伏暑,但湖水到了夜里,是很凉的。”
她方才喝酒,浑身热乎乎的,话也比平日多。
他?还是不理她。
兰言诗继续观察,她发现了他?衣衫上?的破损,他?好像受伤了,看起来很疲惫,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兰言诗四顾周围,欲花湖畔被收拾得干净,连一根拉人的乱枝都没有,她又不会水。
她喝了酒,脑子一片空空如也,一切随心而动,将礼仪抛到九霄云外。
当着他?的面,她脱了鞋,玉兔鞋随手一扔,被抛在一边的地上,上?头绣着的小白兔,无辜地躺在地上控诉她的“暴行”。
扔掉鞋子后,她想了想,又褪掉了罗袜,往湖边坐了坐,双手提起碧绿的裙摆,将莹白的小腿,伸向他?。
“上?来啊。”
程释头一次遇见这种女孩。
言语不像傻的,但行为匪夷所思?,他?望着她的脚,她的脚……他一掌就能握下。
是一双美丽的玉足。
小小的,指甲像饱满的粉色珍珠,脚上?的肌肤也是无暇……原本以为她是红袖府上?的圈养的美人,但他?看到这双脚以后,改变了想法,她应该是哪家的贵女,从小捧在掌心明珠,可他想不通,谁家的大人,会允许女儿来这种生辰宴?
她的脚踝动了动,纤细无暇,露出的一截小腿肤如凝脂,好生勾人。
朝陌生男子伸腿,还要让他握着她的脚踝将他?拉上?岸,行为大胆,举止哪像名门闺秀,偏偏她的眼睛,却是纯净又清澈的,丝毫没有勾引的意思,她的声音如莺声燕语,娇软侬侬,对他说:
“来上吧,我拉你啊。”
他?盯着那莹白的小腿,纤细的脚踝,圆润的脚趾。
他?终于开口,送给她一个字:“滚。”
“滚?”她颇为震惊。
长这么大,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个字。
她睁圆了眼眸,那时她的眼睛并未长成冷艳的模样,带着天真的圆,“滚?”
她收回脚,搁地上像藤球般滚了一圈,娇憨问他道:“是这样子吗?”
程释无语凝噎,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个小傻子,搅乱了他?生命中最?后的宁静。
“为什么要救我?”这世上?少他?一个又如何。
“你落水了。”她眼睛里发出疑问,歪着头对他?说:“你好像很累,爬不上?岸的样子,我不拉你,谁拉你?”
四下无人。
那模样,天真无邪,让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他?破天荒地盯着一个女人看了很久,而且,不自知。
他?们素不相识。
他?不相信,世上?有人会无端端地对别人好,有人会不求回报地救人性命。
她是父亲的对家的派来的吗?想从濒死的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正当他?满腹揣测时。
她见他?不抓自己的脚踝,她不耐烦地收回腿,瘫坐在湖边,嘟囔了一声:“我腿都伸累了。”
接着又提起精神,趴在湖边,压低声音,对他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哟!我刚刚喝了人生中的第一杯酒!然后做了一个梦,梦里听到我娘亲的朋友们说什么啊观音座莲,她们夸我是菩萨哟!”
他?顿了半晌,猜到了她遇见了什么,有人当着她的面欢好,可她全然不懂情.事,竟然以为别人夸她是菩萨。好傻,太傻了,世上?真有这种傻子?他?又看了她一眼……嗯,是个好看的傻子……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问她:“你娘亲是谁?”
她笑眯眯地反问他:“你猜?”
眼眸弯弯的,像月牙。
他?不理她。
她没醒酒,活泼得很,并不觉得自己被人冷落,又向湖中探身看他?:“你是故意不上?来的对吧?你喜欢泡在冷水里?”
他?答:“我不喜欢。”
她问:“那为什么不上?来。”
他?答:“我不喜欢岸上?的生活。”
她双手托腮,冥思了一会儿,说:“岸上的生活挺好啊,每日睡醒了都有好吃的果?饼,桃子馅儿的果?饼,你吃过吗?”
他?沉默。
那大街小巷,经过无数次,能随便买到的玩意,对他来说,是那样遥远。
“我不喜欢果饼。”他?的话不知觉中多了起来。
“挺好吃的,等你上?岸了,记得去试试。”她的声音清甜:“西市桂花巷东边儿第三间那家做得最?好吃。”
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觉得都是自己在说话,让他没有说话的机会,“那你喜欢什么?”
他?没有喜欢的人,或者物。
生命对于他来说,毫无意义。
困扰他的,只有两件事:一,为什么活着,二,何时去死。
这就是他的人生。
她纠缠着他?,大有一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她探身探累了,往后退了退,干脆趴在湖边与他?聊天,眼神无邪,天真烂漫。
但她不知道,这个姿势让她的酥.胸露了大半,像两只可爱的白兔,让人挪不目光,而她浑然不知。她的上?襦松散,里面穿着桃色的肚兜,那明艳与雪白交织的冲撞感,让他微怔。
他?随父亲和兄长和各式各样的女人打过交道,没有一个,像她这样。
她很特别,或许是他见识太少,他?觉得她是独一无二的。
“那我说说,我喜欢的,说不定,你会想起来的。”
“我喜欢爹爹,我喜欢娘亲!我娘亲总爱问我,更爱她还是更爱爹爹,我每次都说更爱她,因?为我知道,爹爹是不会同我计较的,但只有我知道,在我心里,他?们是一样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