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挂在会议室中间摇晃着的尸体,跪地磕头的男人停下了哀求,他抬头看向悬挂在面前的头颅,明明是同样的视角,这次看起来却有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啊……看来已经不用再拜托您了,部长。”
男人发出了残忍又愉快的笑声,达成心愿后那股令人无法动弹的威压也跟着消失了。
吉留彩忽然明白过来,那股压迫感正是来自这个男人长久以来内心深处所承受的压力,这出大概可以名为社畜的复仇。
但异变才刚刚开始。
男人模糊的身影慢慢变得清晰,同时开始膨胀巨大化,他的身体变大了数倍,两侧的身躯长出了数只手脚,脖子变得很长,只有脑袋仍旧保持着人类原有的大小。转动稍显庞大的身体并不方便,但细长的脖子可以轻松地将脑袋甩过来探辨前行方向。
“明明策划方案都是我做的,明明通宵熬夜的都是我,明明为客户跑前跑后的也是我。课长也好,部长也好,只是挂个名字什么都没有做,最后自己犯了错还全部让我来承担。这样的家伙凭什么在那里对我大呼小叫。”
“啊,说起来早饭午饭也都是我买的,至今为止一分钱都没给过我,薪水却已经三年都没有加过了。还说什么那种家伙死了也是活该,没有能力的人留在世上就是浪费粮食。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社畜怪物的脑袋摇摇晃晃地诉说自己生前遭遇的一切不公,冷不丁猛地一甩脖子来到了吉留彩面前,毕竟此刻只有她一个观众了,为了得到认同向她问道:“他们果然是社会的渣滓,对吧?”
“当然!”吉留彩不假思索地回答,这种情况下不顺着说的才是猛人。
他被这般坚定的态度感动了,那颗仍保持人类状态的脑袋做出了动容哭泣还有点害羞的丰富表情:“从、从来没有女孩子认同过我的话,你,你真是太好了……”
一听到夸赞的话,吉留彩不好意思地挠起了脑袋:“其实我也觉得自己蛮好的。”
“为什么现在才发现呢?你闻起来好像很香的样子。啊啊,你愿意与我共度余生吗?”
“……”
这可不是什么美丽的发言。
她蠢笑的嘴角立刻僵住,一时语塞地扯了个非常瞎的理由:“可我比较喜欢、喜欢脖子长度更适中些的男性……”
“……脖子……脖子纤细的不好吗?!!!”
社畜怪物忽然一个提声朝她咆哮,浑浊的口气喷了一脸,嘴角毫无征兆地裂了开来,一直扩张到耳根变为一个血盆大口向她袭去。
吉留彩身手还算敏捷,她赶紧往边上一闪,顺手扯过一把椅子塞进那张嘴死死抵住他的牙齿:“不是吧先生?!求爱不成也不至于要吃我吧!社畜何苦为难社畜啊!”
普通金属的强度根本不是怪物那口利牙的对手,椅子支撑不了多久,她一边继续抵住他那口牙,一边向会议室大门移动。眼看椅子腿就要被咬碎了,她一咬牙,抽手加了把劲儿狠狠戳进了那对看起来勉强还像正常人的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
社畜怪物发出痛苦地尖叫声。
忍受着手指捣碎眼球的黏腻触感,吉留彩趁机逃出了会议室,朝原定的目的地——安全出口的方向跑去,但就差一步的时候,走道一边的墙壁忽然从里面被拍碎,刚好挡住了她前行的道路,数只类似人类的手手脚脚支撑了怪物的后半截身体,如同蠕虫一般爬出。
吉留彩一个急刹车朝回跑,但跟这种怪物赛跑根本没有意义。明明不大的办公楼层,现在竟跟跑不到边似的。她体能不差,但差不多也到极限了,只能就近拧开一间办公室躲进去回回血。这房间的装修比外面考究很多,她关门前瞥了眼门牌,原来是这家公司的社长办公室。
挺好,希望社长办公室的门能比其他的更加结实。
吉留彩躲到了社长的办公长桌底下,她捂住嘴巴屏气收声,但门外那个可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那满眼惨白的手脚像是会随时从墙上爬下来跟她打招呼。
就在这恐怖气氛最高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忽然一把握住吉留彩的脚踝,吓得她当场岔气。
“……救、救救我。”
她转头看去,原来是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面部轮廓看起来有五十多岁的样子,但头发倒是乌黑茂密。他倒在书架旁边,此刻正吊着一口气没晕过去,他一只手抓着吉留彩的脚踝求救,另一只手艰难地指向了一个滚轮到墙角的药瓶。
旧疾发作比灵异事件更能直接地要人性命,她看明白了男人的意思,赶紧拿过药瓶按照说明书喂他吃下了药,很快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转了些,呼吸也顺畅了很多。
“先生,你撑住,我已经报警了。”
虽然心里知道就算警察来了也无济于事,但这句话已经是她能想到最能安慰人的一句了。
“多、多谢。”
他抬眼向眼前救了自己的女人道谢,但在目光对上后忽然顿住,眼睛倏然睁得老大,呼吸再次变得急促,被扶着的手反过来用力抓着对方。
额……是药没吃够吗?
门外的怪物没给吉留彩时间多做询问,那一对对骇人的手脚扒在了社长室外的墙壁上,惨白的脸紧在贴面向办公区的玻璃窗上,震得咔咔作响。
“诶?你在这里吗?”
容不得她犹豫了,如果在这里一样是等死的话,那多活一个都是挣的吧。
吉留彩看了眼仍旧表情复杂的男人,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从口袋里摸出根发圈,抄起打理了一早上的头发束成一个高马尾。
她做了决定:“我去引开他。”
吉留彩把药瓶塞回到男人手里,在他发表意见前起身冲了出去,选择性地忽略他挣扎的表情,然后对社畜怪物大声喊话以吸引他的注意力。
“喂!我在这里啊!”
社畜怪物听到了声音,甩着脖子又冲了过来,嗷嗷喊着要跟她共度余生。
活了二十五年的第一次被告白竟然是在这样的场景下发生的,吉留彩在逃命之余都有了落泪的冲动。
依照国际惯例,所有的追杀和慌不择路最后都会走入死胡同,这次也不例外。
此刻的吉留彩站在顶楼天台,她环视了眼六层楼高度的风景,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好像只有从这里摔下去不是百分百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