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起兵谋反的事情传扬的很快,西泠月刚到太和殿,还没来得及进去便被诸多王公朝臣在殿门口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彼时都已经是辰时末了,距大年夜也不过一个多时辰。虽说这一年过的战战兢兢,但人嘛,总是要往前看的,大年下的谁不想讨个好彩头,欢欢喜喜的过。
王公朝臣们着盛服装,戴朝帽,端坐在家中静待以启盛帝为名,摄政王为主的赐宴传召。
哪里想到,等来等去却等到了越王造反的消息,一个个惊惶后全是愤恨,越王刘文韬这贼孙,惯会挑时候,在这举国欢庆的大喜日子架梁子,那是往所有人心里插刀子,谁都甭想安生。
只是火烧火燎的赶到禁中,摄政王竟然随同天子一道狩猎去了!
众王公朝臣心如火焚的等了一个多时辰,才远远的瞧见銮驾回宫,当即就涌了上去,只是到跟前才瞅见只有孱弱的天子,却不见大庆的支柱,一时闹翻了天。
西泠月被他们吵的脑仁疼,话都插不进去,有大臣且还急了竟伸手推搡她,但还没挨着她就被人扭住了手腕,一使力,那大臣就成了摆子,带倒了身后的朝臣一大片。
众人愣怔了一瞬,从地上爬起来齐齐指向那个鹤立鸡群似的高壮少年,是个讨伐的架势。西泠月瞧着不行,想要站过来说话,但少年将她挡在身后护的严严实实,她无法,只能从他胳膊处探出个头,扯着少年的袍袖惶惶的:“怎……怎么办啊,越王就要打过来了……朕,朕好害怕啊!”
江山本就风雨飘摇,内乱一起,外乱势必丛生,虽则目前京城还算安稳,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说不准哪天就要打进宫来了,大庆要亡啊!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命都要保不住了,哪里还有工夫再追究一个宫监!
王公朝臣们急的火烧眉毛,见天子指望不上也不再纠缠,四处寻摸,这才瞧见高阶下站着的韩钟离,一窝蜂活菩萨似的拜过去:“韩首卫在这儿便大安了,王爷他到底身在何处啊?”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摄政王面皮上是那样一副温和良善模样,他这个得力的铁卫首领也是个笑面虎,不慌不忙的躬身笑道:“诸位大人莫要忧心,王爷正在西銮殿等恭候诸位大人。”
西銮殿是天子设除夕晚宴的地方,王公朝臣们摸不准这节骨眼上那位爷还去晚宴处做什么,好再打听到了人在哪儿,也顾不得许多,一群人便又匆匆的往西銮殿去了。众人退去,天子扯着高壮内监的袍袖却直往后缩,韩钟离看见,过来躬身请她也过去。
少年憨实,但独独对一人灵敏,她的任何情绪、喜恶他都能察觉出来。他知道她不想去,便横了身子将她完全的挡在身后。
韩钟离是个瘦高精干的摸样,同少年站在一起,倒是更像内监,他做铁卫的,眼睛毒,当即脸色就有些不对。西泠月也看出来,连忙从少年身后转出来,懦懦的跟了过去。
越王谋反事发突然,晚宴早已经布置妥当,西泠月到西銮殿的时候,正见那人在烤炙肉食,身上早换了件寻常的雪青纺绸大袖衫,闲散贵公子一样缓缓转动着烤架。
烤架上是一条被剥了皮的牲畜,獠牙尖利,被赤条条的架在炭火上烤炙,烤出的油水滴落在炭火里,发出滋滋啦啦的响声。
他气定神闲,就像话本里的定海神针,仿佛一切危境到了他这里就能全部迎刃而解。
王公朝臣们再不似于天子面前的聒噪,俱都俯首帖耳的站成两排,似平日里上朝一般。
摄政王翻动着手里的物什,优游的说着寻常话:“今儿出去也没猎到什么好物,好再不是空手而归,提了只野狗回来当头彩,诸位大人莫要笑话才是。”
谁敢笑话他!
朝臣们连忙恭维,到底还是不安,忍不住要问及越王造反一事时,他却忽然抬起脸看了过来:“圣上不在么?”
西泠月只好扒着殿门进来:“朕……朕在这儿……”
他多惶恐似的亲过来,说着告罪的话,将她迎到首座上:“时候尚未至,臣便代圣上开了宫宴,是在是僭越了,请圣上降罪。”
谁敢降罪他!
天子战战兢兢的:“叔父严重了,宫宴而已,叔父想何时开便何时开,无妨,无妨的。”
见那位爷竟然跟傀儡天子唱起了戏,迫在眉睫的危机却只字不提,王公朝臣们站不住了。
内阁首辅李明达出列拱手问道:“想来王爷同圣上已经知晓越王联同三大藩王起兵谋反一事了,臣合算过种种皆不可为,臣心中着实惶恐,请王爷明示臣等,可教臣等安心。”
摄政王抬了抬手,侍立在两侧的内监即刻上前,拿匕首片了烤架上的野狗肉放入玉盘中分与正在殿中的王公朝臣。
“诸位大人也莫要拘着了,自归席位去吧,该如何宴饮还照原样,保不齐待诸位大人用过这彩头之后,刘文韬便已身死了。”
身死了!刺杀吗?
那贼孙现下正如日中天,能那么容易刺杀吗?但由这位爷口中说出,就是再荒谬的事情也是有几分可信的。
王公朝臣们焦灼的心踏实了一半,便都依言归了席位。
坐在高阶上的西泠月一点儿都不担心刘文韬,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摄政王手中的玉盘,见他片好了野狗肉果然朝她走过来,她惊的差点坐不住,连忙埋下头装作没看见他,夹了面前雕龙凤呈祥的紫檀大案上的摆着的裹馅寿字雪花糕吃。
但那玉盘还是被放到了她的面前,她不得不抬起脸,僵硬:“朕吃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