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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4(1 / 2)


别人也会担心啊。

萧楚奕怔住,指尖一颤,险些连手上捧着的碗都抓不住。

于是连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就被盛予航拉到客厅的桌边坐下。

大门轰然关闭。

装着蛋液的碗被放到一边,盛予航将药瓶和创口贴放到一边,拆开了酒精棉的盒子。

萧楚奕愣愣地坐在原处,许久不能回神,目光所及之处,只有盛予航低垂的眉眼。

他看起来很专注,像是在做一件重要的事——

盛予航做什么事都是认真的,只是萧楚奕才第一次觉得这人只是低着头做这样简单的事,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好看。

不仅仅只是源于客观上出色的外貌,更是由于心底那些波澜涟漪,一圈圈漾起之后便再不能平歇。

某些遥远的记忆在他眼前一一闪现,他说不清心底复杂的情绪到底有些什么。

“怎么了?”盛予航觉察到萧楚奕的视线,抬头看向他,“我脸上有东西?”

“嘶——”侧脸上传来的刺痛感让萧楚奕下意识皱了皱眉,也拉回了他的神智。

“忍着点吧。”盛予航看起来像是在哄小孩子,“不先消毒的话很容易发炎的。”

“又不是什么大事……”萧楚奕小声嘀咕着,却也是规规矩矩坐着,没有反抗挣扎。

“但是看起来很让人担心啊。”盛予航目光从萧楚奕脸颊上的伤口滑过,最终停在了他的手腕上。

看着真是让人揪心。

萧楚奕的肤色是类似于常年不见天日的白,他以前由于工作原因,也确实不怎么出门晒太阳,也就是在换了工作之后,气色才变得好了一点。

然而或许是因为体质天赋,他的肤色仍然比同龄年轻人还要白上一号,于是那些伤痕落上去,便格外的醒目。

扎眼,但是……

也真的很漂亮。

美丽的东西总能激起人内心的破坏欲,人也一样,本该是象征着疼痛与血腥的红印上去,便反而成了艳丽的颜色。

每当遇到那些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物,人的第一眼总会落在他们的外表上,或是厌恶于丑陋,惊艳于其美,除此以外便再无其他。

但当深入去与那些事物交流交往,加深了认知,便也有了“情”,眼中所见便也不仅仅只在于外表。

丑陋表象之下亦有灿烂的灵魂,美丽背后也许是千疮百孔伤痕累累。

由此便又生出欢喜、倾慕、担忧、痛惜。

初见萧楚奕时,饶是自小就被或恶意或善意地称赞着“漂亮”的盛予航也不由生出一些惊艳感。

当然仅仅只针对于对方过分出挑的外貌。

见了几次之后,他明明也见过对方身上带伤的样子,却也只觉得有趣。

狠戾又慵懒的美人总是能轻易吸引别人的目光,盛予航不敢说自己并非那些俗人的一员。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就好像只是转瞬之间的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将太多的目光放到对方的身上了。

于是雨天开始想对方有没有带伞,晚上见不到人担忧他迷路,看到对方身上的伤口,第一反应也不是好奇或惊叹,而是在想——

看起来好疼啊。

伤口不清理或许会发炎吧,如果淤青不揉开会很痛吧。

这样的想法就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

所以说,人和人之间的感情还真是玄妙的东西。

就像现在莫名其妙又控制不住担忧,又像是忍不住追问一些更深层的东西。

盛予航收回了视线,转而拉过了萧楚奕的手,将他的袖子推出上去,露出的伤痕已经变得一片青紫。

“……你感觉不到痛吗?”

盛予航眉头不自觉地拧起,那一片伤口范围比他先前无意间瞄到的一眼还要大。

“习惯了。”萧楚奕有些出神,随即移开视线,赶在盛予航之前接着道,“下次我会注意的。”

“我保证。”萧楚奕又说道。

盛予航与他对视了片刻,忽的问道:“我让你想起谁了吗?”

萧楚奕愣了愣:“为什么这么问?”

盛予航顿了顿,放缓了语气:“你看起来快要哭了。”

萧楚奕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的眼角。

仅这一个动作就已经肯定了盛予航的话。

半晌萧楚奕无奈地笑笑:“……想家了而已。”

*

萧楚奕偶尔也是会想家的——自己的那个家。

说是“家”也不算太准确,充其量就是收养他的家庭,但他早就已经将之当做了真正的家。

也是他最后一个家。

穿越前的另一个世界的萧楚奕,前半生就是灰蒙蒙的闹剧。

如同身处一片死寂的迷雾,却又偏要自己闹出一些动静,营造出一些“活着”的错觉。

只是从光彩亮丽的世界里踏进荒漠也需要一些契机。

一则是上天从不曾厚待过他,二则他自甘堕落。

萧楚奕那孩子身世太凄惨了。同情他的人通常会这么说。

另一部分则毫不客气,直言这人就是个丧门星,才接二连三的克死父母,害亲族反目。

少年时萧楚奕也曾经是个意气风发的小少爷,若是没有遇到意外,或许也会跟另一个世界没有遇到沈碧霄的小少爷一样,有一段张扬恣意的人生。

后来“张扬”倒是张扬了,却只是自暴自弃地挣扎。

只因一场意外带走了深爱他的父母的生命,于是更多的灾难便接踵而至。

亲戚因为父母留下的遗产反目,一场大火烧去了他的栖身之所,童年至交好友远走他乡。

他人的恶意毁去了他曾引以为傲的梦想。

到最后,尚且年幼的少年除了那一条命,并什么也不剩下了。

只剩下痛苦、怨恨、嫉妒,还有最深层的无力。

他孑然一身地站在这个世界上,抬头看向前方的时候,连一点光都看不到。

往上走往前看太累、太累,于是还没有走到可以看到光的地方,他便选择独自坠入深海。

一开始是那些对他心怀恶意的人找上门,他不再忍让退缩,抄起旁边的凳子就对着他们劈头盖脸地砸上去。

他像条疯狗一样,什么都不管不顾,连命也不要了,打到头破血流也冷笑地斜睨着他们。

会责备他、心疼他的人已经不在了,所以他便无需再有任何顾忌。

身边的人开始畏惧他、厌恶他,还有一些怀着深沉的恨意。

他却全然不在意,只冷眼旁观,面带讥诮。

乖巧懂事并不会迎来更多的称赞,同情怜悯就只是虚伪的表象。

反倒是他人的恶意、恐惧,还有身上的痛楚才无比的真实,有一种久违的生动感。

痛也是感觉的一种。

没有知觉的麻木才是世上最可怕的毒药。

他带着过往的痛楚和满心的茫然,自甘堕落。

逃课打架抽烟喝酒顶撞老师,成绩全校倒数,他是让所有老师头疼的对象。

就连高中的班主任都曾当众嘲讽过他除了一张脸就一无是处,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那时候的萧楚奕只是笑,毫不在意。

老师又讥讽他没皮没脸,以后注定就只是社会上的一颗毒瘤,要是哪天跟人打架被打死了,那才是为民除害。

萧楚奕仍然没反驳,因为那时候他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

十五六岁的萧楚奕人生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等死。

但同龄人、甚至更年长一些的社会闲散人士们都不够能打,没人像他这样真的不要命了地打架。

没人满足萧楚奕迫切的愿望,他甚至考虑过等到高中一毕业,就从学校最高的楼层跳下去算了。

他没来得及付诸实践,便先遇到了新的监护人。

上一任监护人坚信他是个丧门星,未来毫无前途,厌倦于他总是惹是生非,便找了种种理由将他推给了别人。

于是新的监护人就顶替了上一任的职责,在第一天就将萧楚奕接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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