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杀手第二次要攻进来的时候,翟泽已经做好拼死一战的准备,可与此同时,他听到了一个凄厉的呼喊声——
那道声音他太熟悉了,熟悉到分辨出声音的主人时,竟然会心颤。
周玉雁挣开了邬哲的保护,冲到了孩子们的马车门口,拼尽全力将杀手拉扯下去。
就是现在!
翟泽必须立刻带着弟弟妹妹们往父亲那边靠拢,否则保护的人力量分散,就容易出现漏洞,好像现在这样。
他呵斥着其他三人立刻撤出马车往父亲那边靠拢,可杀手已经再次袭来。
生死一瞬间,翟泽转身把刚刚钻出脑袋的弟弟妹妹们全都退了回去,转身迎上杀手的匕首,然后,一个纤瘦的身影赶在杀手之前,率先挡在他的身前,将他死死地抱住。
这个怀抱太紧,紧到连铁刃入肉刺骨的声音翟泽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像是被抽空了魂魄一样愣在那里。
“母亲——”
“玉雁!”奋力抵抗的邬哲持刀砍杀过来,护在马车前。
他双目通红,单手握住周玉雁的胳膊,反手又?是一刀砍杀:“进去!带她进去躲好!”
随着邬哲的靠近,保护的力量也渐渐集中过来。
血。
翟泽一直以为,血流出来之后很快就会?变冷。
可是并不是。
自母亲身后溢出的血,她口中流出的血,落在他的手上时,能灼得他颤抖。
“母亲!母亲!”翟泽嘶喊着,身体却僵硬的不敢轻易动她,他扭头对芙蕖和锦葵大喊:“快救母亲!快救救她!”
芙蕖和锦葵都吓傻了,她们流着眼泪倒出一堆的瓶瓶罐罐,六神无主的不知道该用哪一个。
血越流越多,仿佛流干才罢休……
周玉雁从来没有这么疼过。
可是在杀手冲向翟泽的那一瞬间,她根本没有选择。
她本就是抱着翟泽的姿势,此刻,她竭力将他抱得更紧,努力贴向他的耳朵,用力说出最后一句话。
照顾好弟弟妹妹……
好好活下去。
……
听说人在将死之时,会?走马灯似的看到很多的前尘往事,旧物旧人。
周玉雁整个身子伏在翟泽的身上,闭上眼的那一刻,她看到了更多。
年少时和昇平住在诺大的皇宫,她们彼此嫌弃,却又不得不彼此依靠。
父亲病重时,她们争相床前尽孝,令父亲哭笑不得又?无奈至极。
饶是磕磕绊绊,仍是一同走过了十数年的岁月。
直到归元寺天边的那一抹朝阳升起时,她迎着熹光,看到了一张俊朗的脸。
那张脸与她凑得很近很近,呼吸交融间,她听到了来自心底的声音。
原来从一开始,她想要的,不过一段再安稳不过的人生。
……
千里之外,傅修宁端着木盆从军帐中走出,晨间熹光争相洒向他。
他在军账外站定,目光柔和的看着这片温柔的光芒,好像看到了归元寺的那个晨间,怀中的女人眼眸中溢出的心动一般。
她早就心动了,却怎么都不肯承认。
好在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到了她的承认和接受。
远处传来催促的声音。
他们须得立刻梳洗然后准备晨间的操练。
刚刚扩充的凡州军,充满生机,也充满了磨难和难题。
可这对他来说,远没有与她的这一场博弈更伤脑子,更耗耐心。
他飞快梳洗,整装待发?,忽然发现昨夜写好的信还未收起来。
算算日子,她也该启程了。
人在途中,信很难收到,可他还是写了。
入伍第一日,众兄弟聚在一起,谈自己的出身与家乡,抱负与志向。
答案并不离奇,无非是保家卫国,出人头地。
他没有跟着凑热闹,却在心里自顾自的暗道。
大概是因为有个女人曾经对他说,他其实也可以做个武将。
刚好有这个机会,所以他来了。
这个理由说出来可能会被笑话,因为他自己都忍不住想笑。
他将那些没有寄出去,却又想对她说的话都收了起来。
会?有机会的,找个日子,全都寄出去。
她应当能收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