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冬去,光阴荏苒。
高长仪在衣裳堆里坐着,翻翻捡捡。
她四个月前已过了十四岁生辰,如今早已长开,波光流转间姝色动人,正如当年郑新月所言,这天底下再寻不出比这更好的颜色了。
锦雀把她翻乱的衣裳重新归置好,时不时跟她说两句话。
这府里没有女主人,高长仪小时候的吃穿都是高佩打理,即使如今高佩游学在外,也一心想着妹妹,见到好的合适的,通通寄一份回去,倘若高长仪来信指明了要什么,那必然要多费些功夫再去替她寻了带回去。
但是身为他的弟弟,高荣却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份温情,高长仪有着长姊的热忱,主动地接过了为弟弟打理日常琐事的责任,当然,还有裴允。
高长仪指着一套水绿色衣衫对锦雀道:“这样的料子,要是炎色,做出来的衣裳肯定好看,阿允不爱穿红色衣裳,明明他穿红色好看,丰神如玉,少年朗朗。”
裴允正好这会儿进来,听到高长仪这番话,不免心中郁结。
红色的衣裳确实适合他,他如今大了,眉目如重彩,繁华气同他正相配,可他不愿意再穿红色,论起原因,得归结为高长仪的捉弄。
高长仪自己有件大红色的折裥裙,逶迤着拖到地上,绣了大片的各色花鸟,庄重里头还透着些俏丽。这裙子是章懿太后年节里赏下来的,她很喜欢,那会儿她正在长个子,这裙子穿了几回也就不合衬了,只能收起来,高长仪偶尔还会翻出来看看。
那一日也是如此,这裙子被翻出来,高长仪正感慨上头的绣纹瞧着不如先前光鲜了,说着说着突发奇想,让人把裴允叫了过来。
裴允不知何意,乖巧地被她同锦雀两个人摆弄,连头发都拆了重新束,开口问两句话就被搪塞过去,后来直接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等一切收拾妥当了,终于给了裴允面镜子叫他照。
裴允看着这两个人衣袖下强做出的矜持笑容已觉得十分不对,待到自己揽镜自照,那时他脸上的红色要比衣裳更耀眼些。
高长仪实在忍不住,捂着肚子在锦雀身上笑得打滚,裴允气急了,拔了头上钗环扯了头发挣着脱了衣裙,连自己原先的衣裳都不要了,只穿了贴身小衣就跑了出去,高长仪叫他好几声,他一下也未应,只回头露出个委屈羞恼的表情。
这次是真恼了,高长仪哄了许久才好,可是后来他再不肯穿红衣裳,好像只要看一眼那红衣服的颜色就会染到他脸上去。
裴允每次想到那日的捉弄,心情总是好不起来,现今在高长仪面前,低下了头,睫毛颤几下,略带着些装模作样的疏离,“阿姊寻我有事?”
高长仪拍拍她身边的地方,示意他过去坐,可她刚刚忙了一通,衣裳就不太齐整,交领处露了小块的锁骨沟壑,洁白细腻,往上是她修长纤细的脖颈。
裴允看她明眸善睐,把头偏到一边,闷声道:“不去。”
高长仪说:“不过来就不过来,我有事问你,反正你站着也能说话。”
裴允抬眼,眸中神色难辨。
“阿荣最近在做什么?我好几天没见着他了,你跟他住一块儿,该知道些什么吧,他可别是跟什么人出去玩,再学坏了,之前可不是这样。”
裴允跟高荣,算得上抬头不见低头见,但高荣每次见到他都没好脸色,不是冷哼,就是把下巴扬到天下上,更过分的也有,只全当没看见他这个人。
高长仪问裴允高荣的近况,委实是问错了人,但裴允能答。
“阿荣啊。”裴允说,“他最近认识了新朋友,跟他学蹴鞠,这些时日天天往校场跑。”
“蹴鞠?”高长仪眉尾扬起。
“嗯。”裴允回答的漫不经心,“明日午后还有比赛呢。”
“那应该挺热闹吧?”高长仪眼神微闪。
裴允看她一眼,回她,“应该吧,不过城北校场,不给女子进。”
过了一会儿,高长仪才哦了一声,兴致明显不如刚刚高。
见她如此,裴允这会儿才带了点笑,嘴角勾了一下。
“阿姊还有爱别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