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夭夭陷入了怔忡,喃喃念道,“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半晌,她的眼神清澈了好些,看向叶蓁蓁的眼神也有些不同了。
“我竟不知,你也是有大志向的!这就更看好你和武二郎了!”陶夭夭抿嘴笑道。
不说武霸图还好……
一说起他,叶蓁蓁的脸儿就红了。
“说这个做甚!”她嗔怪道,“先前咱们说到哪儿了……啊,对了,既然宁王是天……那朱贵妃还张罗着要办选秀?就算宁王大婚又如何?始终不能替皇家开枝散叶呀!”
陶夭夭压低了声音:“听皇上和姨母的意思,是被他们闹腾得没了法子。一是萧家蹦跶的厉害、总拿着萧六郎的事儿来挟恩,二是朱贵妃也不安份……可皇上后继无人、也是个必须要重视的事。我听他们打算着、大约要等到阿嘉大婚以后,就在淳王的几个孙子选个年纪小的过继,再让我姨母好生教养……”
叶蓁蓁默默地点头。
这倒也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陶夭夭又冷笑:“可笑西宫那位还三不五时的总拿我来打趣,说想让我嫁给阿嘉!真是笑话,我陪着姨母住在宫里这么多年了,还能不知道阿嘉的底细?可她明知道她的儿子是这样儿的,居然还有脸说笑、让我嫁给阿嘉?这不就是挑衅么?不就是仗着她有个儿子么?”
“且每每看着她嚣张跋扈、仗势欺人的样子……我就、就恨极!呵呵,我会嫁给阿嘉、当她的儿媳、然后一辈子受她的气?哼,也就萧仙娘和朱弱儿这么笨的人,才会上赶着拿热脸贴她的巴掌!”
叶蓁蓁忍不住问道:“这么说……朱弱儿也不知道吗?”
陶夭夭摇头:“我猜她是不知道的,要知道了,怕是巴不得让樊玉娘中选、好把她给涮下去的,又何必搞那些小动作来刁难樊玉娘呢!”
叶蓁蓁深以为然。
陶夭夭又道:“再一个,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外臣之女是不能留宿在后宫的,只我和清敏是例外。西宫那位就是再宠着朱弱儿,也从不留她在宫里过夜!且阿嘉白天是正常的、到了夜里才犯病……所以一入夜,阿嘉就被拘在冷宫、多数时候还会被锁上铁链……”
叶蓁蓁一怔,觉得无法理解:“……什么?被锁上铁链?”
陶夭夭小小声说道:“白天的他、是不记得晚上做过些什么的……现在大约也知道了些,快入夜的时候他会主动去冷宫、还会吩咐心腹之人把他锁得牢靠些。冷冰玉死了以后的第二天,他听说了,也后悔!可他就是想不起来……冷冰玉到底是怎么跑到关押着他的冷宫那儿的!”
叶蓁蓁呆住。
——既然是这样……那按说,宁王半夜遇到了樊宜玉,白天也应该忘完了才对;怎么又会在选秀的最后一天里认出了樊宜玉、还选了她呢?
叶蓁蓁百思不得其解。
但不可否认的是……
“这么说,宁王也并非十恶不赦啊。”叶蓁蓁说道。
陶夭夭叹气:“你是没见识过夜里发病的他,真真儿就和……野兽一样,不认人、不会说话……甚至连路也不会走!见人咬人、就是见了猫狗……也是一口咬死!再多的怜悯也是无药可治,见多了……剩下就只有嫌恶、惧怕与伤心了!”
“哎,正因为如此,皇上和姨母都心疼他。尤其是我姨母、倒比西宫那位还疼他一些……阿嘉自个儿也知道,所以只要他一闯祸,清醒过来以后就直接去我姨母那儿跪着,他亲娘还嫉妒呢!”
闻言,叶蓁蓁只觉得匪夷所思。
——这到底是什么病?
“那华恩候府知道吗?那毕竟是朱贵妃的娘家啊!想来也不该瞒着,”叶蓁蓁说道,“既然宫里的御医都治不好,就该教华恩候在外头寻些能人异士,说不定能治好宁王呢!”
陶夭夭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西宫这位……虽生了个儿子,却不养、不教、不理睬,反而把朱弱儿给惯得无法无天!以前我不懂得她的作派、也是最近才慢慢琢磨出来的……”
“恐怕她是故意要养废朱弱儿的!你想想,阿嘉总被拘在宫里,外头的人如何知道他的事儿?还不如让朱弱儿使劲儿的争风吃醋呢!反正啊,外头的女人们抢到头破血流、最后抬高的还是阿嘉的身价!”陶夭夭不屑地说道。
叶蓁蓁沉思。
——朱贵妃到底在想些什么?看起来、她是想母凭子贵的。可儿子既然有这样的隐疾……难道她没想着要靠娘家么?既然要靠娘家的话,怎么连朱弱儿也瞒着、骗着,甚至要养废她?
这时,陶夭夭突然推了她一把,笑道:“想什么呢?我吓着你了?”
叶蓁蓁回过神来,浅笑:“是有点儿被吓着了。”
陶夭夭见她回答得如此忱实,愣住,讪讪地问道:“蓁娘……你、你,那是不是以后你都不敢和我玩了?”
叶蓁蓁“卟哧”一声笑出了声音。
良久,她又叹了口气:“我是在想,咱们真的……都大了。从前不爱听、不爱想的事儿,终有一日会感同身受,甚至……身陷其中,然后我们也不得不……要去做那些复杂的事儿啦。”
她的话,令陶夭夭也陷入了怔忡。
半晌,陶夭夭突然握住了叶蓁蓁的手。
叶蓁蓁侧着头、看向了她。
陶夭夭一字一句地说道:“上天待我委实不薄、教我在踏进那深渊之前……遇到了你这样儿的好友,我也不算孤单。”
叶蓁蓁一笑,反问:“你怎知自个儿的前途就是深渊?没准儿是锦绣前程呢!”
想了想,她又问:“难道说,皇后娘娘已为你相好了人家?”
陶夭夭摇头,直率地说道:“若是真相好了人家,也就不必犯难了。可这不就是……实在找不着么!”
叶蓁蓁掩嘴笑了。
陶夭夭有些不好意思:“是姨母惯着我呢,她的意思,想给我相个不怕惹事儿的、又能踏实过日子的。可你看看啊,满京都的儿郎们……不怕惹事儿的、谁愿意安安分分的过日子?而那些愿意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又几乎都是没什么本事儿的,唉!”
叶蓁蓁也叹气:“原我也为这个忧愁过,甚至想着干脆立个女户算了……”
陶夭夭听了,双掌互击,喜道:“真是太巧了!我现在就这么想的!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叶蓁蓁憋住了笑,继续说道:“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啊,我就遇上了武家的二郎哥哥!后来就……”
陶夭夭呆住。
“……所以呢,看来姐姐也很快就要遇上对的人了!”叶蓁蓁掩嘴笑道。
陶夭夭的面上浮起了红晕,伸出了一根手指、狠命地去戳叶蓁蓁腰间的软肉,还笑骂:“什么是对的人?我和你说心里话呢、你还编排我!还说这些混帐话……我可饶不了你!”
叶蓁蓁被她咯吱得哈哈大笑……
两人闹了一通,好半天才停了下来。
陶夭夭又红着脸儿、期期艾艾地说道:“喂,叶蓁娘!刚那|话儿可是你说的!要是走完了这一趟……愣没让我看见可心的……嗯,那个的话,我也可饶不了你的!”
叶蓁蓁瞪大了眼睛:“哪个啊?”
“那个!”
“那个是什么?啊,我知道了,姐姐说的是热汤泉……”
“不是!是那个啦!”
“哪个?是冰葡萄么?”
“是那个!那个……既有本事、又不张扬的……郎君!”
“哈哈哈哈嗝!”
“啊,让你笑!你还笑!不晓得我的厉害么……”
“好姐姐饶了我,我不笑话你了……哈哈哈哈嗝!”
一路上,她们再不寂寞,欢声笑语盛满了车厢。
终于,车队赶在天黑时分抵达了临州温泉庄。
陶夭夭本想跟了叶蓁蓁去……
但她外祖母已经使了人来接她。
于是,小姐妹俩商议好了,明儿午后,陶夭夭会和她外祖母庄太夫人去武家的温泉庄子上拜访小汪氏。
两人依依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