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上学期期末考结束的第二天,陈望就依安排去公司上表演课了。
副导演是位和蔼的阿姨辈,一面领她进门一面说:“我先带你去见见男主角,和你一样也是第一次拍电影,不过他比你早定下来,已经上了一段时间武术课了,现在不知道下课了没——”说着推开一扇房间门。
“喝!”
少年的清叱声迎面盖下来,陈望猝不及防,往后一退。
“赵老师,还没结束呢?”
“快了,就差五分钟的事儿。”场中两人看到她们都停了手,高大的武术老师看了眼少年,“要不今天就到这儿,你们先忙。”
“谢谢老师。”谢致满头大汗,手扶着腰喘气,看到副导演身后有个脑袋瓜,偏头看了眼。
是那个好欺负的女孩子。
陈望也偷偷瞧了瞧他,想起老师讲课外阅读时曾拿出《洛神赋》来夸,言道文化人就是文化人,通篇的中心思想其实便是一个“美”字,却能洋洋洒洒不带重样地写出这么篇华丽又不累赘的赋。她自觉没有曹七步的文采斐然,看到面前漂亮得过分的男孩子,仅有的就是“哇”“好看”“这才是拍电影的脸啊”这等白开水一样的词句了。
“这是谢致,演阿衍的。”副导演看看陈望,又转回去对谢致说,“这是陈望,演絮絮的。”
她拘谨地鞠了一躬:“……你好。”
谢致点点头,气还没喘匀:“你好。”
“你去歇歇吧,换身衣服。我先带陈望参观下公司,顺带见见老师。”
“好。”
她走在后头,关门时又偷偷瞧了他一眼。他肩上搭着毛巾,手指摆弄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消息,面无表情的,好像——有点冷冰冰的……
他忽然抬头看向门口。
陈望立刻松手,门“咔嗒”合上了。
即将一起上课的小伙伴长得好看但有点凶,怎么办?她跟在导演身后,有点发愁。
下午上课,老师还没来,偌大的教室里只有他们俩面面相觑。陈望觉得这样的静默实在尴尬,手无处可放,干脆就抱着羽绒服不撒手了,眼观鼻鼻观心地抠着拉链。
“给。”
她一呆,眼前出现颗橙色纸包着的糖果。她顺着递过来的手看过去,少年逆着光看她,分辨不出是什么表情。她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接过了糖,腼腆道:“……谢谢。”
谢致看她小心地剥开糖纸,张口把糖含了进去,脸颊鼓了鼓。他也不知道该接句什么,只能问:“好吃吗?”
橘子味很浓,没有那么重糖精的味道,咬开里面还有点果酱糊上舌尖。陈望抬头,虽说有点迷糊,还是点了点头。真的好吃。
然后看见漂亮的小少年又递过来了一颗糖,紫色的。
她懵懵地看他。
这是——投喂吗?
陈望发现,谢致看上去不好接近,其实相处起来并不困难,两三句话开了话匣子,其他的就顺理成章了。两人白天一起上课,又是唯一的练习搭档,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熟起来很快。
除了表演课,齐导演还时常安排他们看一些关于校园暴力的电影和纪实片。陈望陡然接触到离自己的生活如此贴近的黑暗面,虽然有心理老师做疏导,有时结束后半天仍没缓过神来。
隔天到了教室,谢致看她呆呆的不做声,眼睛一转,猛地在她耳边“哇”了一声。陈望吓了一大跳,迅速往旁边窜了一米多,发现是他才松了口气,四下看了眼,老师还没来。她转回去,有点气急:“你干什么?”
“你想什么呢?”他看她神色,“昨天看电影吓着了?”
她咬了下唇。
他凑近了点:“不会是不敢一个人回家了吧?”
陈望摇摇头:“没有,只是觉得痛心。”
谢致玩笑的神色淡了,移开目光:“所以导演才想拍这部电影啊。黑暗摆出来了,光才照得进来。”
她点点头:“……我知道。”
“好了别想了。”他又塞了颗糖给她,这次是苹果味的。
“你怎么身上总带着糖?”
“我妈让我带的,”他又笑起来,“听说搭档的是个爱哭的小姑娘,她怕我欺负你被你爸妈找上门告状,让我看你哭了就给你一颗。”
鬼才信你。
她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这四个字,谢致假装看不见。糖的确是老妈让带的,却是担心他练散打时肚子饿给备的。
他换了个话题:“你明天上午回学校拿成绩吧?”
提到成绩,陈望更蔫了。她抱膝坐到地板上:“是啊。”她文科不太好,尤其政治,考前死记硬背了两天,上了考场脑子和试卷一样雪白。
谢致也坐到地板上同她面对面:“咋了?考砸了?”
“难说。”陈望疑惑,“你怎么知道我明天回学校?”
“你不是九中的吗?我在十三中啊,明天也要回校。”两个学校只隔了条街,附近的公交车站和地铁站每到上下学时间都是一半青白校服一半红白校服,像一大盘小葱豆腐和小米辣豆腐的凉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