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常某些想法跟萧辰不谋而合,不是指单相思的部分,而是萧辰在想,容渊会不会也是仰慕自己的人。倒不是破军殿下自负,实在是他见过不少后辈瞧着自己的眼神,慕强是许多人的本性,他的传闻又太多,许多故事光是听一听就令人向往。
萧辰还没能将容渊与几百年前跟着自己的鬼面联系起来,鬼面虽戴着面具,但灵力是地道的天界人,谁会把那个浑身是刺的鬼面小孩儿跟如今的幽冥尊主想到一块儿呢?
他依然觉得自己从前与容渊没什么交集,也因此认为容渊对自己应该只是尊崇。
这可偏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殿内只剩他二人,萧辰攒了一肚子的话想说,可临到嘴边,话语排不出个先后顺序,每句都想先跑出来,人却只有一张嘴巴。萧辰暂时只好沉默下来,他沉默,容渊又是个不能发声的,殿内忽然静得落针可闻。
萧辰还在思索用哪句话打头阵,容渊忽然勾出三个大字:“对不起。”
比平日里的字迹大多了,生怕别人看不清似的,连笔画也粗些,萧辰眼不瞎:“……你为什么道歉?”
“我真身降临人间,你在生气。”容渊先发制人,把能想到的都来了一遍:“还有瞒着你紫莲的事、偷偷跟你到人间,都很对不起。”
好家伙,事让你做完了,话也都让你说完了,我还该怎样?萧辰无奈道:“尊主。”
容渊:“叫我容渊就好。”
他喜欢听萧辰叫自己的名字。
无论萧辰认或不认,有了人间这么一遭,他们之间关系确实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尤其是他心底对容渊的态度,怎样都不同了,他点点头,顺着改了称呼:“容渊。”
萧辰将琴放到一边,可算是捋出了一句,“疼么?”
嗯?容渊一时没反应过来,萧辰看他字迹不动,就知道这人没懂:“我是说,木清受伤的时候。”
啊,容渊摇摇头:“不疼。”
“撒谎,穿心透骨,谁敢说不疼。”萧辰扯了扯嘴角,虽是笑,笑意却不及眼底:“你十句话里有一句真的么?”
容渊见不得萧辰难受或失望,忙道:“我或许对你有隐瞒,可我不想对你撒谎。”
“哦,”萧辰悠悠道:“那木清提过的心上人?”
容渊:“……”
姜还是老的辣,这不就掉坑里了?
彼时在人间,一来容渊没想到游历人间的日子结束得那么快,二来当时气氛顺势而为,话就说了下去,木清的身份没能撑太久,这就成了个大坑。
萧辰见他身体绷紧,便了然道:“看来是真的。你既然有那般喜欢的人,却为了救我跟我成亲,是我对不住你们——”
“不是。”
“嗯?”萧辰看着容渊身前出现的两个字,停下了话头。
容渊本不想这么快就表露心意,因为对萧辰来说他只是个认识不久的人,他不想让萧辰觉得突兀,但他此刻要是再沉默下去,这误会就大了,从出生到现在,几百年来容渊只对一个人动心,他人可以随便猜测,唯独萧辰……他可不愿让萧辰觉得自己爱慕别人。
于是他身前的字迹变了:“那人是你。”
他看见萧辰的表情怔了一瞬,缓缓睁大眼。
容渊被长袖挡住的手悄悄收紧了,手心里都是汗,戴面具也有好处,起码萧辰看不到他现在的眼神,他静静的等着,等着萧辰的宣判,亦或是——
他听见萧辰叹了口气。
容渊心脏瞬间一紧。
在人间,化身的心脏位置被穿透时,他是真没觉得有多疼,因为已经习惯了,凡铁扎在上面那点疼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只是这一刻,他久违地感受到了心脏绷紧地跃动,从遥远处传来,比疼痛更难受。
……他明白的,现在为时尚早,他懂。只是脑子里虽清晰地明白,情感上难免控制不住,容渊轻轻吸了口气,拼命压抑着苦涩的情绪,告诉自己不必心急。
萧辰叹着气,他伸手拍了拍容渊的肩膀,容渊视线垂下去,一时不敢看他,只听萧辰道:“你这样可不行。”
容渊咽了咽嗓子,他几百年不曾发过声的嗓子此刻溢满了苦涩,他试着勾了勾嘴角,准备等抬起头来时能对萧辰露出个好看的笑,但他不用照镜子,都能知道自己此刻笑得不好看。
萧辰语重心长:“你只是道听途说,对传闻中的我产生了憧憬,这不能算是真正的心悦。”
容渊:“……”
他缓缓抬起头,彻底怔在原地。
“我原本还只是猜测,”萧辰认认真真道,“刚才我弹琴,你见着冥官们的反应了么,那才是正常态度。小伙子,你被传闻荼毒得有点深啊。”
容渊之所以能在琴音里稳如泰山,是因为当年望风谷一战他也在啊,还是他把琴抱给萧辰的呢。
萧辰当时在我军阵前下了结界,阻绝灵力,然后带着琴一人去破阵,将灵力灌入琴音,毁了敌军的阵法,荡得他们七零八落不成形,饶是我方有结界保护,还是不少将士被萧辰的琴声当场震吐。这一战虽然赢得轻松,但参战的诸位回去后各个面有菜色,对萧辰的敬畏又多了几分。
妖族的狐曲此前常装模作样缠着萧辰要谈风雅论乐曲,此战后,狐曲再不敢提,并且把随身挂着的宝贝笛子也收了起来,大家都再不敢拿乐器在萧辰面前晃荡,生怕引起星君兴致,要奏上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