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结束传音后起身,换下的那件破衣裳他干脆也直接化了,殿内引进的流水时不时发出一点儿平和悠远的水流声,寝殿虽华贵,却格外能让身处其中的人平心静气。
萧辰目光掠过水面的莲灯,心头一动,忽然想,既然紫莲融入的是神魂,会不会还给自己带来别的什么改变?
百毒不侵、心间感应……或许还能有什么?
萧辰想着,走到了水槽边上,他手指一动,原本安静在地上流淌的水“哗啦”升起,形成了一片水幕,而水幕上附着法术,能把人的模样清晰映照出来,跟镜子似的。
萧辰站在水幕镜面前,眉间火红的印记浮现,他周身起了变化,白色的战袍伴着辉光加身,头发高高竖在脑后,腰间挂着藏锋剑,是破军俊美又威严的星君本相。
萧辰的本相法衣是身利落又华贵的战袍,上有软甲,既有武神的气概,又不会显得厚重,很是轻便。萧辰惊讶地抚上自己的衣袍,不看不知道,这一看,自己的战袍上居然也藏进了莲纹,在浮光中若隐若现,蛰伏得安安静静,却又无声地异常显眼。
就跟紫莲原本的主人一样。
萧辰面色复杂的放下手,这叫什么,他可真是从身到魂都被打上容渊的印记了。约莫是有紫莲在,他如今在幽冥行走,跟别的幽冥人没什么差别,来去自如,也不会被冥气侵扰。
牵扯到这个份上,真是一纸和离书就能断干净的?
萧辰收了本相,眉间印记跟战袍一起消失不见。他现在想起容渊贸然降临人间的举动依旧是气的,不过冷静许久,心口没那么堵得慌了。容渊这小子,比相知更会装无辜,也比庚邪更能打,他一个人就比那两个加起来更让人头痛,最最关键的是,他还跟自己有肌肤之亲,萧辰也没法拿对普通后辈的态度去对他。
相知和庚邪是亲人、是徒弟,容渊呢?是他有名有实的道侣。尽管这个道侣浑身神秘,可总在有意无意间来戳你心口,还老是能戳在破军殿下的点上,这就很难办了。
萧辰神情复杂地理了理衣服,出门去寻容渊。
容渊平日办差的地方是幽冥大殿,其余各地有事都会把消息汇到这儿来,但萧辰跟着紫莲的感应,却出了幽都,来到了地府,在阎罗殿前面停下了。
地府跟幽都的氛围大不一样,幽都是大家生活的地方,气氛祥和,地府建筑却处处森严,偶能闻似远似近的啜泣声,就连那鬼哭都是压抑又小心翼翼的,心惊胆战,似乎怕哭声触怒什么神明。
萧辰看着“阎罗殿”三个大字,心想既然还在处理公务,那就不便谈私事,他正思索着要不要暂且离开,殿外一侍卫就忙迎了上来,朝他行礼:“见过殿下。”
萧辰点头:“不必多礼。”
“殿下是来找尊主么?尊主正在处理要务,我这就去通报一声。”
萧辰:“不必,我等他就是。”
“那殿下请随我入殿内等候。”
这样也可,通常办理事务的大殿附近都会有用来休憩或者待人的偏殿,侍卫带着萧辰从侧门入,到了一处偏殿,此处与正殿只隔着一扇屏风,并非远离正殿的那种偏殿,更类似隔间,若有人进来,正殿高座上的人是能瞧见人影的。
萧辰似笑非笑瞧了侍卫一眼,侍卫憨厚道:“尊主早有吩咐,待您如待他,殿下要等尊主,自然得在最近的地方,其余偏殿那是客人用的,您不是外人。”
待我如待他。
萧辰在心底品了品这句话,还没等他细品,隔着屏风,正殿那边几声惨叫伴随着众人慌忙的“尊主息怒”清晰地传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
侍卫也吓了一跳。萧辰本想去看看,可脚步在屏风跟前又顿住了,虽然侍卫说他不是外人,可幽冥人在断公务,萧辰觉得自己不好贸然出现,便只好停下脚步。这里隐隐约约能看见人影,容渊正坐在主位上,其余人的声音也全部清晰可闻,只可惜看不见容渊的字,一时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容渊坐在高位上,案上的镇纸被他生生捏碎了,手中没了东西,他指甲就扎进了自己手心里,直接扎出了血来。
底下的人噤若寒蝉,刚才要不是左忆和右常挡一下,堂上那五个若水镇的亡魂恐怕就直接灰飞烟灭了,原因无他,只因为审到这批镇民时,他们的生死册上清清楚楚的写着“食破军星君血肉”。
在人间时,木清溃散后,容渊没能亲眼瞧见那般场面,萧辰跟白术对话时本来戳破了这点,可惜他当时正被萧辰哄住了,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此刻再闻,罪魁祸首又在眼前,怎能不怒?
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容渊面颊肌肉绷紧,呼吸粗重,案牍发出了“喀喀”的裂纹声,这可是玄铁铸造的,扛出去能当盾牌使,却受不住幽冥尊主的怒气,隐有碎裂的架势。
右常和左忆当然不是出于同情才挡在亡魂前,左忆躬身道:“尊主息怒。若他们在你盛怒之下魂飞魄散,岂不是便宜了这些罪人,依罪来判,他们才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凡人以为死了便一了百了,因此有些人作恶无所顾忌,但世间因果报应,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呢?
左忆的话让容渊缓缓收了威压,的确,魂飞魄散反而然他们解脱了,他的怒压让底下不少冥差都承受不住,冷汗连连,这会儿威压撤了,众人悄悄松口气,可算是能把背抬直一点……案桌也算保住了。
容渊收了威压,怒意却丝毫不减,他面前的字都能让人无端感到冷意:“判。”
判官忙道:“是!”
就在判官宣判时,容渊心头一动,抬眼朝隔开偏殿的屏风望去,他身边的冥差就见一行字飞快来到自己眼前:“去看看偏殿是否是破军殿下,若是,把屏风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