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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直女(2 / 2)


屋内的灯已经熄灭,床上还有均匀的呼吸声,看来人已经睡了。

风裳前去查探,沐沉夕贴着窗细听外面的动静。

风裳走近那床畔,发现脚踏上还伏着一个丫鬟。那丫鬟听到动静,想要抬头,风裳当机立断,一个手刀劈晕了她。

沐沉夕听着外面脚步愈发杂乱,发现正赶上了换防的时候。可齐府换防和别的府邸不同,越是这个时候侍卫越多,她只能暂且在此处待着。

她在这屋子里转了转,果然是女子的香闺,梳妆台上胭脂水粉琳琅满目。还摆了不少雕花的锦盒,想必都是用来装首饰的。

她对此没什么兴趣,倒是瞧见了一张书桌。

世家子女,哪怕是女子,也多半是识字的。家中若是出了才女,家族也会感到荣光。

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那是骗骗平头百姓。世家大族的女子不识字,嫁过去夫家也是会遭人笑话。

沐沉夕略略瞥了一眼,发现是一首情诗:“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这个恨字,力透纸背。沐沉夕咋舌,也不知是哪位少女如此伤情。

她本不该乱翻旁人的物件,可是无意中瞥见了那下面的一方帕子。沐沉夕觉得有些眼熟,忍不住抽出来瞧了一眼。

赫然发现,这帕子竟然是她小时候用过的。大约还是十来岁的时候,娘亲送给她的,还亲手在帕子上绣了她的小像。

沐沉夕那时候很喜欢,天天放在荷包里。

后来玩儿得野了,不知怎么弄丢了,再也找不到了。她还着实伤心了一阵子,可这帕子怎么会在此处?

看起来有些旧了,但很干净,似乎很爱惜的样子。

沐沉夕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联系到方才那首诗。难道这屋子的主人恨的是她?

沐沉夕想去瞧瞧这小蹄子是谁,快步上前,风裳正趴在门边上听外面的动静。

沐沉夕轻手轻脚掀开了床帘,正对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看着她。

四目相对,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齐飞鸾?!这...这是你的闺房?!”

齐飞鸾望着她,忽然大叫了一声。

沐沉夕慌忙捂住了她的嘴,但已经来不及了。外面似乎听到了动静,脚步纷至沓来。

风裳反应极其迅速,她柔软的身躯灵活地钻进了床下。只是屁股卡了一下,沐沉夕还能听到清楚的“啵”的一声。

她前后看了看,想寻找藏身之处,齐飞鸾忽然勾住了她的衣领,一把将她拽入了帐中。她抬脚将帐子拢好,带着沐沉夕翻了个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沐沉夕也有些懵,但看齐飞鸾没有对她不利的意思,反倒像是在帮她,便默不作声。

齐飞鸾拉好了被子,翻了个身与她相对。

锦被之下,沐沉夕和齐飞鸾几乎是脸贴脸。沐沉夕觉得此情此景有些诡异,却又说不上来。

有人推门而入,是个丫鬟的声音:“小姐,出了什么事?”

进来的虽然是个丫鬟,但沐沉夕知道门口一定站了许多的侍卫。

“没什么大碍,只是方才好想见到只老鼠。”

沐沉夕心一紧,惊愕地看着她。齐飞鸾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沐沉夕咬牙切齿,她这是要对风裳不利!

她抬起手便要掐住齐飞鸾的脖颈,她却又道:“但那老鼠好像跑出去了,你们四处寻一寻。”

丫鬟唱了个喏,出门吩咐侍卫们去寻老鼠。她又折返回来,对坐在床边的小丫鬟道:“初儿,小姐都被老鼠吓到了,你怎么还坐着?”

风裳扶着初儿坐着,房中幽暗,看不清她的神情。

沐沉夕抬眼望着齐飞鸾,她也低头瞧着她,忽然凑到她耳边用气声道:“求我。”

沐沉夕满脸疑惑,可再拖下去丫鬟怕是要起疑心,风裳也撑不了多久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她摆出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她:“求你。”

齐飞鸾心情大好,对那丫鬟道:“初儿白日里劳累,让她多歇息一会儿。你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进来。”

“是。”那丫鬟施礼退出,顺手将门关好。

沐沉夕自锦被里探出头来,喘了口气。风裳也从床下想要钻出来,试了两下,床也跟着挪动了些许。

沐沉夕正要起身帮她,齐飞鸾却忽然扑过来将她按下:“怎么,我帮了你,你一声道谢都没有?”

“多谢齐大小姐相助,只是我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再道谢。”

“不用改日,就今日。”

“今日?这怎么道谢?”

“陪我睡一晚。长夜漫漫,孤枕难眠...”

“打住打住,你这话听起来这么这么奇怪?什么叫陪你睡一晚?你当我是什么人?!”

风裳总算从床下面把自己拔了出来,听到这番话,吃吃笑了起来:“师父,你就牺牲一下自己的美1色。外面这些侍卫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走了,保不齐今晚还得在这儿过夜。”风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还饿了。”

沐沉夕抬起头指着她,低喝:“再吃我就将你丢出去!”

齐飞鸾却扑着沐沉夕倒下,口中对风裳道:“外面有茶点,你自便。要休息在外面塌上,不要进来。”

沐沉夕还想阻止,却被齐飞鸾堵住了嘴。

风裳一溜烟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吃喝的声音,气得沐沉夕翻了白眼。

齐飞鸾愣是整个人趴在她身上不让她走,沐沉夕气结,这小蹄子是故意膈应她的吧?

这口气她忍不了,沐沉夕正要起身离开,一只手忽然在她的腰上摸了一把。

沐沉夕差点惊叫出声,又被齐飞鸾给捂着嘴堵了回去。她瞪着她,齐飞鸾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沐沉夕压低了声音道:“睡归睡,你掐我腰做什么?”

齐飞鸾忽然笑了起来:“我不仅要掐你的腰,我还要——”说着手忽然凑到她胸前捏了一把。

沐沉夕再也忍不了了,一个用力将她掀翻。

齐飞鸾丝毫不恼,只是笑着道:“你现在起身,我立刻大叫。”

沐沉夕一口老血涌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抱着胳膊倒下,真想趁齐飞鸾睡着了掐死她。

但她也只是想想,沐沉夕并不是滥杀无辜的人。齐飞鸾这些举动虽然膈应人,但罪不至死。

“我一直好奇,你以前扮男子的时候勒了胸,后来是怎么又长出来的?”齐飞鸾忽然问道。

沐沉夕很想说,她们俩很熟么?已经可以到了议论她胸的地步了么?

“没长,一直这么小。”

齐飞鸾忍俊不禁:“我可不可以再——”

“不可!”

齐飞鸾叹了口气,往她身边靠了靠,头发都撩到了沐沉夕的脖子:“你和谢云诀同床共枕的时候,他都是如何待你的?”

沐沉夕转过头,惊诧地看着她。

联想到方才瞧见的那些东西,这简直坐实了她的猜想。齐飞鸾一定是喜欢谢云诀的,想必心里恨她恨得牙痒痒。

对上她的目光,齐飞鸾反倒是有些露怯,转过了头去。

沐沉夕抓住了她的把柄,决定好生劝说劝说她。若是她能尽早放弃,说明这姑娘还有救。

她语重心长道:“飞鸾,我与你相识多久了?”

齐飞鸾思忖了片刻:“十四年又十个月余二十三天。”

沐沉夕一怔,这时间也记得太精准了。别的姑娘果然都很细心,不似她这般粗糙。

“虽说我们没什么交集,但也算自幼相识。有些话,我还是得劝说你。”

齐飞鸾垂下了眼眸。

“你云英未嫁,思慕何人都是可以的。只要发乎情,止乎礼。但有些人,原是不该肖想。”

“我...我知道的。”

“尤其是成了婚的,你若是一意孤行,到时候伤人伤己。”

齐飞鸾鼻子有些发红,眼中也没了方才的神采:“就半点可能也没有么?”

“嗯。”沐沉夕觉得这话虽然有些残忍,但必须要说,“我夫君是不纳妾的。他若是要纳妾也可,除非与我和离。”

齐飞鸾怔住了:“你说谢云诀?”

“当然,难道你不是......”

齐飞鸾没有否认,只是笑了笑。沐沉夕瞧着她的苦笑,也有些于心不忍:“其实吧,天涯何处无芳草。我觉得...裴君越就不错。你看他,战场上骁勇善战,又是唐国的储君。你若是嫁给他,两情相悦,成了他的接发妻子。将来就是唐国的皇后。”

“你直呼太子其名,未免....太过僭越。”

“都是私底下的话,我也是关心你才对你说的。”

“你觉得太子殿下不错?”

“当然,你看他,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为人也风趣幽默。虽说偶尔有些不靠谱,但大事上很拎得清。而且他也很细心,会体贴和照顾人。谁要是嫁给他,一定会很幸福。”

“你这么夸他,莫不是你对他也动了心?”齐飞鸾眯起眼睛瞧着她。

沐沉夕无奈,女人就是麻烦,小心眼儿:“怎么可能。我跟他是兄弟之情。”

“那你敢说,他对你也没有肖想么?”

沐沉夕怔住了,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有时候觉得裴君越对她有些奇怪,可细想又觉得是她多心了。

毕竟他们认识这么些年,裴君越如果喜欢她,怎么可能不告诉她?

他若是告诉了她,让她毒打一顿,自此断了念头,大家还能继续做兄弟。

“没有。”沐沉夕又补充了一句,“他不敢。”

齐飞鸾忍俊不禁:“那他若是真有那么贼胆呢?”

“揍他。”

她笑出了声来,上气不接下气,半晌才道:“沉夕,你和我想象中一样。”

“你想象中?”

“嗯。一样惹人喜欢。怪不得他们都喜欢你。”

沐沉夕忽然被夸,还有些不适应,她侧过身撑起下巴:“他们?哪些人?我怎么不知?”

齐飞鸾看向她:“你真不知?”

“我长这么大,还没人向我剖白心迹,除了我夫君。你不会是消遣我吧?”

齐飞鸾敏锐地捕捉到了沐沉夕话中的关键点:“你夫君像你剖白心迹?”

沐沉夕怕齐飞鸾还对谢云诀打主意,故意添油加醋道:“嗯。你们不是总觉得他不喜欢我么,其实不然。他告诉我,他早就心仪我了。只是碍于面子,不肯宣之于口。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娶我。他如今待我极好,我们夫妻和顺,是容不下外人的。”

齐飞鸾脸上的笑意全然消失,神色阴沉。

沐沉夕心下了然,果然她提起裴君越,就是有意引她上当。想看看她是否会红杏出墙,这小丫头片子,心机不浅。

良久,齐飞鸾声音有些苦涩道:“男人说话有时候并不能作数,或许我说这些你不信。但以前,我们旁人看起来他确实不似他说的,早已经对你动心。”

“是...是么?”沐沉夕狐疑地瞧着她。

“男人若是对女人动了心,嘴上不说,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想要靠近。但你那时......”

沐沉夕回想起来谢云诀的百般抗拒,她目光有些闪烁,嘴上还说道:“不提过去,如今他待我好便好了。”

“你又怎知他不会是听从了陛下的命令,以你来稳定边关的军心呢?”

“不可能!”沐沉夕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齐飞鸾的嘴角勾起,继续道:“不过人嘛,难得糊涂。有时候也未必需要那么计较,你都和他成婚了。如今圆了房,很快会为谢家绵延香火。他原先究竟是什么想法,都不要紧了。太较真是得不到幸福的。”

“嗯...大概吧...”

齐飞鸾翻了个身,笑靥如花:“沉夕,你也说了,我与你相识多年。其实我私心里也很喜欢你,只是碍于身份不可深交。百年修得共枕眠,不如我们结为金兰吧?”

沐沉夕怔了一下,觉得齐飞鸾这想法也太跳脱了些。怎么就义结金兰了?

而且齐飞鸾说喜欢她,这也太假了,明明恨她恨得牙痒痒。

“我...我不喜欢结义这种事。若是至交好友,不需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齐飞鸾思忖了片刻,忽然从枕下抽出一只帕子塞给了她:“那我们就当个手帕交。你知道的,齐家虽然兄弟姐妹众多,可是大家族里勾心斗角的,我从来没有个体己的姐妹说说话。如今我兄长又去了,我更是...更是孤单寂寞...”齐飞鸾说着竟然挤出了眼泪。

沐沉夕心下叹服,这换了是她,自己情敌躺在旁边,她是作不出这么多戏的。

齐飞鸾也不管她接不接受,径直将手帕塞进了她怀里,拍了拍她的胸口:“收好了,这可是我的心意。”

沐沉夕脸皮抽动了一下,她这还趁机要揩她的油。虽说都是女子,但这么不拘小节,也着实有些怪异。

她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齐飞鸾的身前,那白白嫩嫩的两团,看起来像是两只大白兔。她若是男人......

正胡思乱想,齐飞鸾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忽然红着脸捉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柔软上:“如何?是不是与你不同?”

沐沉夕很想翻白眼,这还同她炫耀上了。不过手感确实是好。

谢云诀...许是不在意这些的...吧...

她忧心忡忡收回了手,半梦半醒地小憩了一会儿。外面的侍卫没有得到命令,便只能一直搜索,直到鸡叫时才离去。

沐沉夕不知道的是,黑暗中,齐飞鸾注视了她一夜。

她凑近她,感受着她的呼吸。从头发丝到脚,那样日思夜想过,如今就在眼前。

齐飞鸾曾经以为,发现沐沉夕是女子,她一片痴心错付,她会恨她,厌恶她。可最后才发现,她对她的心意依然没有变。

男子也好,女子也罢,不为其他,只为这个人。

她嫉恶如仇,好打抱不平。活得恣意洒脱,多少男儿郎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

可她对她低语之时,救她与危难之时,又是那样温柔。将一池的春水搅乱,从此再也无法平静。

今晚,她忽然出现,齐飞鸾还以为自己在梦中。直到确定身旁躺着的就是她,齐飞鸾的心里像是炸开了一朵又一朵的焰火。

若是时光能就此停留,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多好......

可是天渐渐亮了,齐飞鸾被微光惊醒。她忽然起了一个念头,不如从她身上留下些纪念!

齐飞鸾翻身落地,光着脚去梳妆台翻找。

沐沉夕睁开眼,看着她忽然离去的背影,不知道她究竟意欲何为。不过外面已经没了动静,想必可以离去了。

齐飞鸾不多时去而复返,手里却多了一把刀。

沐沉夕心下一沉,果然,这个女人终究是按捺不住了。她闭上眼睛,假装还在沉睡之中。

齐飞鸾凑近她,俯身下来,缓缓向她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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