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沉夕气得发抖,一边拔刀一边吼道:“你痴心妄想!”
可是刚上前一步,就被沐澄钧拦了下来。他冷冷地瞧着齐飞恒:“拿女儿换军粮这种事,老夫做不出来。齐小公子,你家的米粮,留着自己装进棺材里吧。自今日起,你再踏入我沐府半步,当即杖毙,绝不姑息!”
他话音刚落,两个护院便出来,一人一只胳膊将齐飞恒提了起来,毫不留情地拖拽着丢出了沐家。
沐沉夕咬牙切齿:“爹,你方才拦我做什么?就该在这里让他血溅当场,给边关死掉的兄弟们陪葬!”
沐澄钧瞧了她一眼,长叹了一口气:“你呀......”他说着摇了摇头,大步离去。
后来,她爹爹在七日内凑齐了军粮,派了桑落连夜押送到了雍关。可是到了那里才知道,已经死了许多人。
陛下雷霆大怒,勒令问责。谁承想,齐飞恒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逼迫得兵部侍郎主动担下了所有罪责,并且在狱中畏罪自尽了。
而他却什么事都没有,逍遥至今。
沐沉夕至今想来都难以释怀,每次遇到齐飞恒都恨不得扎他几刀。
三年前她到雍关,钟柏祁带她去了那三千将士的埋骨之地。站在那荒凉的坟地里,沐沉夕也曾经彷徨过。
为了自己的一时意气,就让三千条生命埋骨他乡,值得吗?
也许她学会虚与委蛇,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牺牲。
也是自那时起,她才开始反思自己过去的种种行为。冲动,鲁莽,不知变通。
沐沉夕不知不觉伏案睡了过去,谢云诀批阅完公文,一抬头便瞧见她的脸贴在了桌上,肉嘟嘟的脸蛋都挤得嘟了起来。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捏了捏,沐沉夕下意识地蹭了蹭,继续沉沉地睡去。他俯身将她抱了起来,放回床上,盖好了被子。
她没有醒来,梦中发出了些许梦呓。
她这一觉睡到天光,一睁眼,便听到了院子里的读书声。沐沉夕披了件衣裳,立在门边。
便瞧见谢云诀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而沐沉念正一脸紧张地背书。她有些幸灾乐祸,以前总是她被逼着背书,如今终于轮到沐沉念了。
他背得不是很流畅,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便错了五处。磕磕绊绊背完,谢云诀沉声道:“背得如此不熟,其中的意思想必也不甚理解吧?”
“还...还没来得及细解。”
“本末倒置。不去理解,死记硬背,自然事倍功半。”
谢云诀让丝萝自书房取来了一只匣子:“这里是我在太学之时所用的书稿,你拿去。”
沐沉夕瞧见那书稿,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她快步上前:“这书稿是《郁离子》么?”
“不错。”
沐沉夕思忖了片刻,小心翼翼问道:“那年,你参加科考之后,是不是再也没有翻过这本书?”
谢云诀狐疑地瞧着她:“你如何知晓?”
沐沉夕当然知晓,那日谢云诀来收拾东西,她将一首情意绵绵的诗塞了进去。至今想来,她都能被当时的自己酸掉大牙。
“没...没什么...就是好久不读书了,可否让我瞧一瞧?”
沐沉夕正要伸手去拿,谢云诀忽然将手按在了盖子上。
为了自己的颜面,沐沉夕正要去抢,忽然感觉耳边一阵风吹过。她立刻闪身躲开,夜晓拔出短刀袭来。
他也不攻她要害,只是缠了上来,不让她靠近谢云诀。
谢云诀好整以暇打开了那匣子,取出了那本书,翻了翻,一张绯色的素笺掉落了下来。
他拾起来瞧了一眼,是一首七律。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没想到她看起来那般潇洒自在的一个人,也有写这样伤情的诗的时候。
谢云诀翻到反面,话锋一转,是歪歪扭扭的一行字:“负心汉,大混蛋,背着我和旁人有了婚约。讨厌你!”
他沉了眼眸,沐沉夕已经将夜晓反剪着手按在地上,正要捏着他的脖颈弄晕。
却听谢云诀道:“这句话是何意?”
沐沉夕顿时觉得要被索命,冒出了一脑门的汗。
这回轮到沐沉念幸灾乐祸了,他姐姐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还不是惧内得要命。
“这...这是...是醉酒胡言,你...你别当真。”
“都说酒后吐真言。原来在你心目中,我是负心薄幸之人?”
“没...没有...”
沐沉念忽然补了一刀:“姐姐那时候好像还说什么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决定斩断情丝,让母亲替她说个婆家呢。”
沐沉夕瞪了他一眼:“那...那都是陈年旧事了,提了做什么?”
“可是姐姐和楚公子那些日子相处甚欢——”
“楚公子?”谢云诀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太子那边还没理清,又哪里来的楚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