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连理,你别闹脾气。”他说。
辛连理转头瞪他:“就因为你爸死了我就要照顾你的感受?我爸妈死了二十几年你不也照样骗我?”
梁南玺不动,身边的刘思原更?是大气不敢出。
她起?身,一个踉跄。
他上前扶她,被她甩开?。
“我要睡觉。”
“我带你去酒店睡。”他声音很淡。
“就在这里。”辛连理说,“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能让我见?还是怎么?”
“为什么总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她用一种非常不客气的眼神?看他。
两人很久没说话。
这种眼神?看到以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为终。
“你别不开?心。”他说,“我去给你铺床好吗?”
她不说话。
静默的空气中,传来了几声遥远的犬吠,这是属于乡镇村庄特有的声音,辛连理觉得好陌生。
也好新奇。
刘思原想主动去铺床,但?转念一想自己连卧室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从?来没见过梁南玺和?辛连理这样吵架,在他心里,两人恩爱无比,堪称情侣楷模。
他口?不敢言。
黯淡的灯光下,闪过梁南玺高大清瘦的身影,几分钟后,辛连理走进去,一晚没再出来。
梁南玺给她倒水,让她在房间?里漱口?刷牙,又找来了几床新棉被,垫在床单下面,整个房间?一股淡淡的柠檬味道。
刷牙的时候,辛连理又呕了几下。
她躺在床上,中间?陷下去一个坑。
房间?里开?了一盏小台灯,窗外月光照进来,两个人在隐秘中窥探对方,意外发现?对方的身型都有所消瘦。
这是一段对彼此都不算太好的日子。
他说:“睡吧。”
辛连理没回应。
他又说:“我错了。”
辛连理合上眼,她今天太累了,一路奔波对峙翻墙,做了这一辈子都没做过的事。
就为这句。
梁南玺见她没动,合衣躺在她身旁。
空气安静到落针可闻。
就在他脑中翻江倒海酝酿着还要怎么出口?的时候,身侧传来一阵平稳有序的呼吸声。
他肩膀一僵,抬起?头。
辛连理睡着了,白皙水嫩的肌肤在月光的照耀下呈现?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微微嘟起?的嘴唇还有卷翘的睫毛如同婴孩般单纯无害。
他动作轻地躺下,睁着眼。
他以为她会睡不着,就像吃不下这里的饭菜一样。
梁南玺第一次觉得辛连理和?他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
第二天辛连理醒的时候,梁南玺还没醒。
她抬手捏住他高挺的鼻梁,三秒过后,梁南玺憋醒了。
“你醒了?”他眯了眯眼,语气依然很温和?。
辛连理认真道:“沈玺,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梁南玺动作一顿。
初晨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侧:“我常常在想,如果我能记住所有人的脸就好了,那?样我的生活一定会省去很多没必要的麻烦,但?时至今日,我竟然也习惯了这种在意外中探寻世?界的方式。这就是我,我就是这样。”
“我过得还不错。”
梁南玺看着她,没动。
他有预感,辛连理当下要说的话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蓄谋已久。
她很真诚,很真诚地在诉说。
“不管是沈玺,还是承载着沈玺、梁南城身份一同生活下去的梁南玺。”她顿了顿,继续道,“都要先明白自己是谁,才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去生活,这世?界上想看你出丑的人固然多,但?你不是和?他们一起?生活。”
“你别再让喜欢你的人继续猜了。”
你别再让我猜了。
梁南玺抬起?干燥修长的手,想落没法落。
他觉得,只?要他把手放在辛连理的脸颊上,她或许会发疯。
她保持着一种看似不被打破的安宁,但?是一碰即碎。
但?是——这种状态让梁南玺第一次觉得自己看不透她。
他不禁想到,这种感受,就是从?前辛连理看他的感受。
并不算好。
辛连理舒了口?气,淡淡说:“我有两件事想告诉你,你听好了。”
梁南玺的手靠近了她一分,问:“什么?”
“第一件——”她说,“我是娇气,但?不至于吃不下这里的饭。”
梁南玺深褐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茫然。
她说:“我怀孕了。”
梁南玺的瞳孔猝然放大:“你说什么?”
“第二件事——”她不想再一遍一遍重复,她怕深陷其中,“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