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大汉啊一声叫,手臂一扬,一大桶血水都飞了出去,正中车上两排“马桶”——登时马桶遍地,屎尿流了遍地。
大汉也如常人一般明显拿捏不住,笨拙倒地,随着前方半车马桶滚落地面,也明显受惊爬起——当众摔得重,爬起来也很狼狈,须臾间,手心已经明显蹭破一块皮,鲜血直流。
疤脸大汉又看似随手拿手一擦额头,额头上也“见了血”——看上去倒像是头破血流了
大汉转过身,对着大公子以及身后一众人,双手乱舞,啊啊直叫,回头看一眼满地的秽物,又是连跳几跳,明显跳得远离了,再冲众人拼命地摇头。
事实上管事的连同众下人,也齐齐退后老远。个个以袖掩鼻。
只余大公子花渐一人站在原地。
管事的一边拼命掩鼻一边喝令下人:“还不快拿物什来收拾!”
花渐回头冲大汉一拱手:“抱歉了,刚才是看兄台哑疾又干这样的苦活,所以……想奉上二三两银子的汤药费,不曾想力度没拿捏好!”
“做事拿捏不好,就在自家二弟院外整出这般脏臭的闹剧?”
花渐回头,立刻向院内躬身道:“爹,是渐儿错失,甘愿受罚!”
院内,谷主花敬锋远远站着,相貌英俊,不怒自威,皱眉看着长子;谷主身后,是其正房太太纪夫人,身段娇小,紫衫黄裙,粉面桃腮,三十来岁,仍然保养得当、面容姣好,仿佛还是个二十来岁的美貌姑娘。
容颜娇美的纪夫人,身后一众丫环仆妇簇拥,望向花家庶出长子,目光一凛,又拿一块熏香的手帕,掩了鼻,笑道:“渐儿一向是个稳当人,不知为何偏又今日做事拿捏不好。除了沿儿,这谷中还有更多人伤势不轻哪。这一个个看过去,大夫们都嘱咐了这谷中许多伤者们都要好生静养,尤其是居住环境要注意洁净!闹出动静还在其次,关键是闹得如此肮脏,附近还有水源,万一污了水源,再进一步污了伤者们……真不算什么小事呢。”
话音未落,已经一群人拿着扫帚簸箕等物蜂拥而来。
疤面大汉,跑过去硬抢过一把大扫帚,率先冲去扫秽物。
谷主未开口,纪夫人又当众问:“此人是谁?怎么从未见过。如此是生人犯的错,可不能冤枉咱们渐儿啊。”
管事的上前,如实禀告。
纪夫人问庶子:“你是看他脸生,所以故意试探他吗?”
花渐本有此意,被继母这么当众一问,反而没法如实回答了,只能含糊道:“渐儿看他哑疾又……面部有缺,看着可怜,想送上二三两银子医药费,就是力度没拿捏好。”
花敬锋回头看妻子:“你这人就是心眼太多。莫老头有病请谷外人代他收夜香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找的都是谷外苦命人,为了一天顶多一百个铜板的酬劳,甘愿收百来个马桶再刷洗百来个马桶。这般苦命人,因渐儿受了委屈本来就是咱们的不是,夫人你竟然还要怀疑一个苦命人!”
纪夫人欲言又止。倒不是她多认同夫君,只是当着许多下人面,如何能驳得了夫君的脸面?
“莫老头确实年纪已大,不管是不是多次生病,是不是力气足够,还是干这样的活,就是不妥当。之前的确是我这个当谷主的疏忽了,从明天开始,另找年轻力壮者来做这样的差事——如果是谷内人,价钱翻倍;如果还是只能找谷外生人,还是之前一样的价格,当然逢年过节的赏钱也不能少。至于莫老头本人,在谷内做事多年,自然在留他在谷内养老!”
管事的立刻答是。
花敬锋继续道:“至于这位哑疾兄弟,今天过错不在于他,立刻领人去沐浴更衣,以及今天的工钱照常付给,再奉上三两银子的汤药钱。”
管事的点头:“我另找人收今天的夜香。”
“不必。”花敬锋看着长子,“今天在自家兄弟院落外的肮脏差错本由他起,不得不罚——所以责罚花家长子花渐,收今晨的夜香,以及将每一只马桶清洗干净!”
众人:……
连清扫满地“肮脏”的几个三等杂役也全都回头,目瞪口呆看着谷主和衣饰华贵的大公子。
所有人都回头了,风炽也跟着回头,左右看看,像是不明所以,继续低头清扫。
纪夫人上前一步,一拉夫君的衣袖,当众说一句:“这么罚是不是太过了,就罚渐儿面壁思过好了。”
花敬锋不理会妻子,问长子:“你也觉得责罚太过,不愿意?”
花渐躬身:“儿子鲁莽犯错,甘愿受罚。”
风炽被带到另一处屋内,屋内一个大浴桶,桶内热气腾腾,有草药香;桶边木架上,放着熏香澡豆,以及雪白的布巾。
风炽拉了半天“夜香车”,清扫时裤子上又沾了明显的秽物,所以当他人要上前帮他宽衣时,他连连罢手躲闪——他人如释重负,主动问“是不是要自己洗?”风炽连连点头,两名白袍弟子将一套崭新白袍并一套新鞋袜捧到桌上,又一起出门,在门外道:“这里有个竹筐,你自己脱下衣裤直接扔进来。等你洗完了自然有干净衣裳!”
全套的脏衣裤很快被扔进竹筐里。
门却是半开。竹筐被人拖走。跳进浴桶里的风炽,听门外有名弟子小声谈论:
“大公子这次挨罚不轻,整个花陌谷都震动了!”
“可不是嘛。谷主还有些女徒弟,本来有不少都明里暗里仰慕大公子,这一下……大公子亲自拉个夜香车挨家挨户收夜香,那些师妹们不是干脆躲起来就是索性跑出来给大公子递香袋递熏香手帕的。”
“何止呢,其他徒弟们听到风声,都手忙脚乱亲自刷洗马桶呢,等大公子拉夜香过来,都递的是干净马桶。就是谷主很快得知,派人传话,谁再敢这么干扰责罚,就罚他连收一个月的夜香……”
“于是就没人敢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