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阁。
阁中的摆设同上一世别无二致,每一个角落每一处都写满了大魏宫最深处的罪恶。
苏承烨将整座南风阁锁了起来,平日里几乎没有任何人能进来,梅萱也只是在每日的清晨才得以进来服侍姒槿。
姒槿只能站在窗边,看一看外面的天空花草和树木。
如今,她又成了他笼中的金丝雀。
姒槿常常想,不知是他伪装的太好,还是因为她太过心软。明明已有一次教训,偏偏还是信了他。
不知道,如今远在北疆的简之,他怎么样了。
身后的门被推开,有人进入房间,姒槿懒得转身,因为她知道如今能进来的,只有她的好弟弟。
苏承烨上前来到姒槿身后,从后面抱住姒槿的腰,将下颚抵在姒槿肩头,心疼出声:“听宫人说,自回来,你便没有好好吃过饭。阿姐,你为何要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在苏承烨接触到姒槿时,姒槿的身子便是一僵。待苏承烨将话说完,姒槿冷着脸转过身一把将他推开,眸中满是讥讽:“苏承烨,你最好给我滚远一点,看见你,本宫才没有胃口。”
听到姒槿的话,苏承烨很快面色冷了下来,他自然不会如了姒槿的意离开,而是勾起一抹笑意看着姒槿道:“阿姐曾说过,让朕不要再出现在阿姐面前,朕努力过了。”苏承烨说着,上前来勾起姒槿的下巴,低声又道,“可是阿姐如今又出现在朕的面前,这一次,阿姐,我可不会再放开你了……”
“你竟还有脸说,若不是你假借皇兄的名义,我怎会回来!”一提到这,姒槿就有些崩溃。
“阿姐未免太偏心,皇兄想见阿姐,阿姐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我想见阿姐,阿姐却让我滚远一点。”苏承烨说着,回头拿起桌上的一碗粥,用汤勺装了一勺放在唇边吹凉,再递到姒槿唇边,“这些事朕也不想再跟阿姐计较,只要阿姐好好吃饭,朕便心满意足了。”
“我不喝!”姒槿猛地一把将苏承烨手中的碗打翻,她抬眼怒瞪着表情逐渐冷凝地苏承烨,道,“苏承烨,你就是个疯子,与阳城王狼狈为奸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啊!你怎么不去死!”
听着姒槿恶毒的诅咒,苏承烨一双妖艳的桃花眼中神色渐渐凝结成霜,他甩手将手中的瓷勺也扔了出去,勺子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上前一步捏住姒槿的后颈,强迫姒槿仰起头对上他泛红的双眼,苏承烨冷笑道:“对,我是疯子!苏姒槿,你才发现我是个疯子吗,我还不是被你逼疯的!”
苏承烨一步一步将姒槿逼至墙边,姒槿恍然间才发现,那个曾经只到她胸口处的弟弟,如今已比她足足高出一个头了。
曾经那个总爱哭鼻子的弟弟,如今只用一只手便能将她制住,让她半分动弹不得。
那些在姜陵府中的记忆重新席卷而来,姒槿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挣扎着推搡:“你滚开,你滚啊!”
可苏承烨分好不退让,仍然步步紧逼:“如果不是因为爱你,我何苦如此?你说让我去死,呵……”苏承烨说着,双眼泛红,眼中有泪水攒动,“我偏不死,我偏要时时刻刻在你身边!”
“还有,不要指望慕容繁会来救你。倘若他敢发兵,朕就让仓阳的百姓顶上,既然疯,就要疯个彻底不是?”
苏承烨说罢,一手按住姒槿后脑,一手钳制住姒槿下颚,低头对着姒槿的唇瓣吻下。只是苏承烨还未触碰到姒槿的唇,姒槿突然佝起身子干呕起来。
苏承烨愣了愣,后退两步苦笑起来:“我竟让你恶心到这种地步。”
姒槿一直干呕个不停,苏承烨也发觉不对,连忙召太医入南风阁。
来替姒槿问诊的太医是位宫中的老太医,在看清躺在床榻上姒槿的脸后,又看一眼身边年轻的帝王,他双腿站不稳险些跪下。听到苏承烨不耐烦地催促他才急急忙忙颤着手取出丝绢来搭在姒槿手上为姒槿问诊。
苏承烨就守在姒槿床边,片刻后,见老太医收起丝绢,苏承烨出声问道:“她怎么样了?”
“回……回陛下,公……娘……”老太医打着颤不知该如何称呼姒槿,深吸一口气停了停顿,老太医才继续道,“公主殿下干呕是因为公主殿下已有近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苏承烨愣了一愣,然后猛地提起太医的前襟,冷声问道,“你敢骗朕,朕要了你的命!”
一听苏承烨的话,老太医哆嗦着跪下:“给老臣十个胆子老臣也不敢欺瞒陛下,长宁长公主当真已有近两个月的身孕了,方才干呕,正是孕时正常的现象。”
听完太医的话,不仅苏承烨愣了,就连床榻上的姒槿也愣了,她抬手轻轻抚上小腹,那里……真的已经有她和简之的孩子了吗?
“行了,你退下吧,此事不可跟任何人透露。”
“是……老臣告退……”
得到苏承烨赦令,老太医似逃一般地离开南风阁,南风阁中又只剩下两人。
房间中安静地有些可怕,能清楚地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姒槿坐在床上抚着小腹,垂着头不说话,也不敢看身旁的苏承烨。
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如今她这般,怎么才能护得住他。
苏承烨转头看姒槿强行掩饰恐惧的模样,心中有些复杂。
沉默良久,他才开口:“这个孩子,朕可以留他。”
姒槿闻言一愣,不敢置信地看向苏承烨。
苏承烨看着姒槿蓄着泪水的双眼,又补充道:“只要以后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跟我闹,朕可以留他。”
姒槿没有办法,这个孩子对她太重要。
上一世的那个孩子,是她记忆中永远的遗憾。这个孩子,是她期待已久的生命,他的父亲,是她深爱的男人,他也是她的骨肉。为了孩子,她只能向苏承烨妥协。
从那以后,姒槿在南风阁过着单调又无趣的生活,她几乎见不到旁人,只有梅萱偶尔来时,能和她说一说话。
苏承烨倒是常来,只是多数时间里也只是苏承烨一人讲话,姒槿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一晃几个月过去,邺京下了一场又一场的大雪。
今夜是除夕,从南风阁俯瞰,不管是皇宫还是皇城,处处张灯结彩。
姒槿倚在窗边,抬手轻抚轻微凸起的小腹,不知北疆现在如何了。
想必是比邺京冷的,也不知简之过得怎样,不知他是否知道他们有了孩子,不知他有没有爱上别的人。
绽在天边的烟火,只照亮了天空一刹那便永久的逝去。
姒槿收回视线,关上窗户,转身向房间里走去。
房间里,有一人立在桌边,他的整个身子都在阴影中,姒槿凑近了,才看清是苏承烨。
“阿姐,你回来啦……”看到姒槿,苏承烨微醺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对姒槿道,“我等了你好一会儿了。”
姒槿沉下脸色,绕过苏承烨走到床榻边坐下,冷声问道:“你不是该在除夕宴上吗?跑这里做什么?”
“想阿姐和小侄子了……”苏承烨说着,竟来到姒槿身边坐下,不等姒槿反应过来,他已倾下身将耳朵贴在了姒槿的小腹上,“太医说四五个月的时候就能感觉到婴儿在腹中动弹了,他怎么还不动啊?”
“……”姒槿不敢动,拧着眉对苏承烨问道,“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听到姒槿的询问,苏承烨慢悠悠对姒槿竖起了两根手指。
“喝了两杯酒醉成这样?”
“喝了两壶……”
“……”姒槿看苏承烨面色呈不正常的潮红色,闻着他周身的酒味,嫌弃地将他推到一边的床榻上道,“回你宫中睡!”
“不要,我要在阿姐的灵沂宫睡……鹤康宫好冷,好黑,怪吓人的……”
“……”
苏承烨呼吸逐渐平稳,姒槿站在床侧,看着他晕红的脸庞,目光逐渐幽深。
现在他毫无防备地睡在这里,如果她将他杀了,是不是一切都结束了?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一直催促着姒槿。
“杀了他,杀了他一切就结束了,你就能自由了!”
可也有另一个声音在阻止她。
“他可是你亲手带大的弟弟,你怎么能忍心杀他?”
“他杀害你皇兄的儿子,篡夺你皇兄的皇位,他该死!是他让你和简之分离,让你的孩子见不到他的父亲。”
最终,还是那个催促姒槿动手的声音赢了,姒槿颤着手,取出藏在枕下的匕首,一步一步向躺在床上的苏承烨靠近。
匕首锋利的刃映着烛火,姒槿吞了口唾沫,颤抖着对着苏承烨举起匕首。
杀了他,杀了他!
她的脑海中只剩这三个字。
可就在姒槿落下匕首时,躺在床上熟睡的人突然睁开了双眼。
苏承烨动作迅速,一手握住姒槿的手腕,稍一用力将她掀翻在床榻上。
“啊——”姒槿闭上眼睛拧着眉痛呼一声,再睁眼时,苏承烨已将她控制在他的身体与床榻之间。
“阿姐……”苏承烨说着,抬起姒槿的下颚,对上姒槿惊怒的双眼道,勾了勾唇角风轻云淡地道,“想杀我的人,能围邺京几圈。而他们的尸体,也该能填满现几个乾坤殿了。我倒是从来不敢想,阿姐竟真的想让我死。”
既然被发现,姒槿干脆也不掩饰眼中的恨意:“是啊,我想你死!苏承烨,有本事你别来,我总有一天会杀了你!”
“呵……”苏承烨轻蔑一笑,夺过姒槿手中的匕首,从姒槿身上直起身,道,“好啊,阿姐,我等你来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