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晓光凝视石昊的脸,最初的恐惧过去,明白现在的处境之后,她的内心变得寒冷而平静,没有预想中面对死亡的那种恐惧,反而从容坦然。
甚至她觉得自己从接受任务起,就一直在等这一刻,她拼尽全力做了能做的,不管以后发生什么,她可以安心了,不必愧对任何人。
石昊眼睛赤红,双臂青筋暴出,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肝肠寸断:“你在胡说些什么?太医马上就来了,你不要害怕,这天下没有解不了的毒。”
“你知道我没胡说,解不了的毒太多了。人人都会死,我不过是早死几十年,没什么大不了。”胡晓光努力想笑给他看,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石昊万念俱灰,他声音颤抖:“你放心,你不要害怕,我很快就会去陪着你,等我安置好你的身后事,我就去寻你。”
“不,你不能死,这世上除了你,我无人可以托付。”胡晓光神情肃穆。
没有无助,没有害怕,没有慌张,这一刻她作为一名年轻女孩的该有的脆弱情绪都没有显现,生命的倒计时反而把她心底深处,那个冷酷和干练的战士逼了出来。
“你让他们都出去,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退下!”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了,石昊紧紧握着胡晓光的手哽咽着道:“有什么话,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你告诉我。”
“是啊,我要告诉你,除了你我还能告诉谁呢?”胡晓光仰面躺在床上,这个姿势很舒服,她觉得应该能坚持活得久一点。
“不管我接下来说的话多么难以置信,你都要相信我,我没力气解释了。你还要替我保守秘密,能做到吗?”
“能。”石昊双手合拢,把胡晓光的手紧紧攥在手心里,仿佛这样就可以拉住她,不让她离开一样。
“我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胡晓光心里又喜又悲,她简要地把自己的来武朝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如果第三架望远镜不能安装到位,现有的两架无法准确定位陨石轨迹,我就等于白来了,我就白死了。”
“待我死后,你把我右手食指剁下来,泡在最烈的酒里保存好,注意剁的时候一定不要把我手指的纹路弄伤了。然后你想办法从浑水河里把第三个设备箱弄出来,再用我的那根手指的指纹把护身符解锁,护身符里射出的等离子火焰可以帮助你切开设备箱取出零件。剩下的事情你都会做了,不用我再说。”
胡晓光努力说完这些话,又强撑着自己开了一个玩笑:“到时候,你就是拯救天下苍生的大英雄了,多厉害啊。”
“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
石昊声音嘶哑,胡晓光说的一切确实耸人听闻,但是,这些他根本无暇顾及,他不在乎她从哪里来,他不在乎她要做什么,他只知道,他要失去她了。
老天爷啊,我不想做什么拯救苍生的大英雄,我只想问,为什么!为什么苍生万民里不能包括我爱的这一人!
石昊心痛极了,难过到面目变形,心脏像被人捏住,胡晓光每一句话都像是那只手从他心里粗暴地往外挤血,他简直要无法呼吸了:“我怎么可能伤害你,我怎么能剁了你的手指,你这是在拿刀子扎我的心啊。”
胡晓光何尝不难过,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含泪凝视着石昊的眼睛,“答应我,你会帮我的,我可以信任你的,对吗?”
石昊紧握着胡晓光的手,痛苦地俯身,用嘴唇去蹭她的额头眉眼,“我做不到,我不能。”
“告诉我,你可以帮的。难道你想让我白白死掉吗?”
胡晓光满心酸楚,人哪有不怕死的,她从来就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小人物,没有什么崇高的理想,但是这一刻,她觉得如果所爱的一切都能好好的存在下去,死亡虽然很难过但是没有遗憾。
她怕死,她更怕死得毫无意义。
石昊只得痛苦地点头:“我答应你。可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心里有过我吗?有喜欢过我一点点吗?”
胡晓光在听到这句话后浑身一震,泪水瞬间迷蒙了双眼,大颗大颗的泪珠无声地滚出,像一条小溪滑入她鬓发之中,她哽咽了:“石昊,在遇到你之前,我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无神论者,坚信人只能活一辈子,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但是这一刻,我多希望自己的信仰是错误的。如果神明和死后的世界真的存在,我就可以怀着希望,最后还能什么地方再遇见你,那么死亡也就变得不那么遗憾了。”
亲爱的人啊,虽然有万分不舍,还是要说再见了,就让我为你相信有来生。
请你相信,真正的爱,无惧距离和分离。
她不可抑制地开始流泪,眼泪多到根本流不完:“我喜欢你,天知道我这是怎么了,我眼里心里全是你。”
“有你这一句,我这辈子就值了。”石昊伏在胡晓光身上大哭起来,“但你若是咬定了人只能活一辈子,那我就更不能放弃这唯一的一辈子,我要娶你,今天我就要娶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湖北政府和湖北红十的所做所为,真是让人心寒,说实在的想哭,心态有点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