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剑拿开,我脖子难受。”胡晓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可怜。
石昊依言把剑放松了一点,但是仍然狠着心直指她的咽喉。
胡晓光脸色惨白,她上下打量了一眼石昊,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好看的男人,身形挺拔,眉眼英俊,说起来自己并不亏。
她努力冲着石昊挤出一个自嘲的笑,“能被你这样的极品的男人喜欢,我将来能吹一辈子。”
石昊不解其意,阴翳地看着她。
胡晓光用手指为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整齐一些,生活要有仪式感,这毕竟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但是发髻却越理越乱,胡晓光索性把头发解开,任那黑瀑布一样柔亮的丝缎覆在她的肩膀上。接着她把左手放在了右边的衣襟上,用力一扯,扣子应声崩出很远。
石昊眼色一滞,他死死地盯着胡晓光,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胡晓光再不迟疑,她干脆利落地脱下外袄,接着是棉裤,露出一身素绫中衣,因为汗湿的缘故,白色的面料看起来微微透明,映出肌肤的颜色。
这个过程中她手上没有任何停顿,爽快地脱下中衣,露出水红色的肚兜,修长美丽的腿和双臂都暴露在山顶直射的阳光里,细密的绒毛微微泛着柔腻的光泽。
石昊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一阵痉挛,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剑,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魂牵梦萦的姑娘,一双丹凤眼里瞳仁墨黑明亮,映着天空中的烈阳,像是有两朵火苗在熊熊燃烧。
到这一步之后,胡晓光终于偏着头迟疑了一下,但那停顿也只有一瞬,她垂下头,把手伸到了脖子后面,去解肚兜的带子。
石昊知道那肚兜后面的风光,他见过两次,一次自己在生死之间,一次她在生死之间,那些时候他满心焦虑,根本没有旖旎的心思。
石昊蓦然懂了她的意思,一股火热立刻像洪水般从四肢百骸奔涌而出,所有占有她的欲望都在此刻升腾到了极点。
石昊多想不管不顾和她融为一体,但是他到底是个人,不是野兽,他清楚地知道,这不是他要的,他要的是一生一世,生生世世!不是一朝一夕,一次欢愉。
“住手!”石昊紧咬着牙龈,上前把胡晓光的手从脖子后面拽了回来,哑着嗓子一字一句地问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胡晓光抬头,满脸都是泪:“我到底想做什么对你来说并不重要,我心里怎么想,你也没有必要知道。”
“你不就是想要我给这段感情一个答案,一个结果吗?那我现在就给你一个答案,一个结果,男人和女人之间不就是这点事吗?”
“总之你赢了,现在我是你的了,你可以对我干任何你想干的事。而我对你的要求从头到尾没变过,只希望你做个言而有信的男人而已。”
“胡晓光!”
石昊抖抖索索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笨拙地给她穿上,他的脸色发白,每一根手指都在颤抖:“你太狠毒了,你知道吗?我这辈子就没见过比你的心还狠的女人!”
石昊心如刀绞,巨大的痛楚让他整个人都在战栗。
“你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吗!没错,我是喜欢你,我是对你下不去手。可就算我喜欢你,你也不该把我当成个傻子!”
石昊眼睛血红,猛然收手,捡起地上的宝剑入鞘,头也不回地走了。
山顶起风了,几朵浮云挡住了太阳,金色的阳光变成了灰白色,失去了骄阳庇护的山顶,空气温度急剧降低,山风过处,遍体生寒。
胡晓光站在山顶,任由凉风把她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她一动不动看着石昊的背影,这一瞬间,她很想忘记自己从哪里来,也不想记起自己要回哪里去。
她有一种冲动,她想追上去,抱着那男人结实的腰,把脸贴在他宽广的背上,告诉他,我很累,我很怕,我也想让你抱着我,一直抱着我……
“胡晓光,可你不能这么做!”胡晓光对自己吼完这一句,立刻没出息地哭了。
“他这人怎么能这样呢,他怎么真能把我丢下就这样走了呢。”
巨大的委屈让胡晓光感觉到一阵眩晕,她觉得浑身乏力发冷,腹腔里有刀绞般的剧痛袭来,让她站都站不住了,只能痛苦地蹲下抽泣个不停。
“爸爸妈妈,我想你们,我现在很冷、很饿,我想回家,呜呜呜……”
石昊负气下山,走了小半个时辰,被一阵凉风吹得冷静了下来,他觉得脚上像是被人拴了制强弓做弦用的鹿脊筋丝,每走一步都像是有千斤的阻力将他往后拉,让他越走越慢,直至寸步难行。
一想到胡晓光孤零零站在山顶的身影,石昊心如刀割,他闭上眼睛停下脚步,半寸也走不下去了。
他忍不住回望来路,完全不见胡晓光的影子,他想,她不会轻功,又是女流之辈,走得慢些也寻常。
石昊背靠大树,抱着剑焦急地等胡晓光,他心里硬撑着一口气,默默地想,只要她还知道回来找我,我就原谅她。
好半天过去了,迟迟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石昊急了,他跃上树梢远眺,始终不见她跟来。
石昊心里咯噔一下,林深树密,毒虫野兽密布,她不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吧?就像上山的时候那样,只顾着闷头走,眼前有条毒蛇都没发现。
他又想山顶周围全是悬崖峭壁,我刚才话说得那么重,她会不会想不开……
想到这里,石昊一身冷汗,哪还顾得上什么矜持。
胡晓光,我来了,你可千万,千万不要有事啊!
石昊提起轻功,疯狂地朝山顶奔去,一路心急火燎,他后悔得恨不得给自己一剑,你逞个什么强呢,要个什么面子呢?
等石昊回到山顶,他一眼看见胡晓光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哭成小小的一团,他心颤了,弯腰去搀扶她,“别哭了,我们回去吧。”
话音刚落,石昊忽然看见旁边的地上一滩血迹,他倏地拔剑,将胡晓光护在身后,沉声道:“你受伤了!谁伤得你?何人在此,滚出来!”
“没,没别人的。”胡晓光哭得肩膀一抖一抖地,蹲在地上仰着巴掌小脸看他,“是我亲戚来了。”
“什么亲戚来了?”石昊愣愣地问了一句,转瞬明白过来,闹了个大红脸,喃喃道:“我记得你不是这日子啊。”
“都怪你。”胡晓光哭得梨花带瓢泼大雨,她委屈至极道:“都怪你让那个军医给我开什么补气养血的汤药,害得老子提前了!”
“好好好,都怪我都怪我。”石昊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宠溺地笑了。
他蹲下来扶着她的肩膀,心疼地问:“很疼是不是,我听说生了孩子就会好的。我还听说,女子有孕和哺乳的时候都不来这个的,很快就没事了,我以后肯定会让你没事的。”
胡晓光脸上被泪水和鼻涕弄得乱七八糟,还沾着几片草叶子,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盈满泪水,显得异常无辜,她瞪着石昊不说话,心里酸酸地想,小样儿,想不到他懂得还挺多!跟谁学的这是?
石昊被这双水汪汪眼睛凝视着,有些心烦意乱难以自持,他压制住内心的躁动,扶着胡晓光站了起来。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她外袄里面没有穿中衣,一截弧度优美的粉颈露在凉凉的空气中,已经冻得发红了。
石昊惊道:“你上身的中衣呢?”
胡晓光红了脸,看着自己的脚尖,十分不好意思地回答,“我给脱下来,塞腿中间了。”
“塞腿中间了?为何要这样做?”这个回答让石昊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权宜之计而已,你别问了行吗!”
胡晓光简直无地自容,还有比这更丢人的事吗,偏这家伙极其没眼色还非追着问,都怪这万恶的原始社会,连姨妈巾都没有!
石昊终于懂了她为什么这样做,他努力绷着不笑,把自己地袍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不行啊,这样你会冻着的。”
胡晓光推开了,这样的天气,石昊只穿一件薄薄的丝绸中衣肯定是不行的。
“我不会冷,只怕还会热。”石昊笑着替她拢好衣裳,转身弯腰道:“上来!”
“啊?”
“我背你走。快上来。”
“这,不大好吧,我有腿,我能自己走。”胡晓光连连拒绝。
“小傻瓜。”
石昊回身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你自己能走?那就不怕你□□里的权宜之计掉下来。”
“我去……”胡晓光闹了个大红脸,这权宜之计确实是个问题,她权衡了一下,觉得重复这掉下来塞进去的过程只会更丢人,心一横,她趴在了石昊的肩膀上。
石昊结结实实地把她背起来,笑着说了一句,“抱紧我的脖子。”
他开始往山下走,真奇怪,刚才自己一个人下山的时候,脚步似乎有千斤重,现在身上背着一个,他却觉得步伐无比轻快。
胡晓光伏在石昊宽阔的背上,心里的感觉说不上来,有羞涩,有喜悦,还有些淡淡的心酸,却又莫名的心安。
她把头枕在石昊肩膀上,侧脸自然地贴着他,不知怎么的,她想起他这里有一处伤口,顿时有些心疼:“很累吧,放我下来吧。”
石昊将她往上抬了抬:“我是男人,不会比你背着那些东西上山更累的。”
胡晓光用袖子给他擦额头上的汗,顺口道:“那怎么能一样呢,你是从小娇生惯养的温室花朵,身体素质怎么能跟我们这些兵蛋子比呢?我们部队里日常训练,单兵负重七十斤,12个小时战斗行军超过一百里,才勉勉强强算成绩及格而已。要是遇到特训和实战演习的时候,负重一百斤也是家常便饭!”
石昊猛地顿住了脚步,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胡晓光这番话什么意思?难道她是个从军之人?怎么会有女子从军?
历代女子在军中,大多是充当一种角色,石昊不敢想象了,他颤巍巍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能不能给我一句实话。”
即使真得是那样也没关系,以后我绝对不会容许你被任何人欺辱了。
胡晓光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但是跟这点失言相比,石昊看到她组装设备箱的全过程其实更要命,于是这失言也排不上号,算不上什么大事了。
胡晓光咬了咬嘴唇,如实地回答他:“秦王大大,我是一名陆军战士。”
“陆军战士是什么?”石昊对这个新名词有模模糊糊地理解,但是不确定。
胡晓光想了想,因地制宜地解释道:“大约就是,你南征大军里一个小步兵的意思吧。”
“上战场杀敌的那种?”
“对呀,毫无疑问啊。”胡晓光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军人的使命是家国和平,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军人责任当然永远是战斗!上场杀敌是本分。”
石昊呼吸加剧,胸膛起伏不已,他觉得无法想象,但是同另一种可能相比,他又觉得她是个劳什子“陆军战士”实在是太好不过了。
石昊忍不住问:“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竟然会让女子从军杀敌?”
胡晓光轻叹一声:“对不起,王爷,别的恕我无可奉告了。我已经说得够多了。”
石昊纠正她:“如今在军中,我不是王爷,我首先是个将军。”
从根子上说咱俩是同一种人,职责都是保家卫国,护住这天下太平,苍生安定。
胡晓光“扑哧”笑了一下,她轻快地说:“那好吧,报告将军!我是个小兵!”
石昊的战马拴在山下,他把胡晓光扶上去,一手抱着她一手抖开缰绳,战马还没拉开架势跑路,胡晓光就痛得咧嘴,身子一软直接趴在马脖子上了。
石昊慌忙下马,见她一头一脸都是冷汗:“疼得厉害吗?”
胡晓光脸色蜡黄,眉眼耷拉着:“我疼了这么多年,反正知道死不了,本来是可以忍受的,现在骑着马这样颠仆,滋味太销魂了,我能下来走吗?”
我的天呐,来着姨妈骑着马,那感觉简直要上天,合不拢腿啊!
她慢腾腾地爬下马,石昊又要背她,胡晓光有气无力地摇摇头,“不要背了,我自己能走,总这样背着你也受不了。”
石昊蹲下,不管不顾地把她拉到背上,“你这样走要走到什么时候,天就快黑了,前面有个小镇子,我们去住一夜,明天我雇个车拉你回营地。”
石昊的战马极为训练有素,见主人步行,它也不缓不急地甩着马尾跟在主人后面。
胡晓光伏在石昊背上,日影已经西斜,她看到地上被拉长的影子,两人在前,一马跟随,这情景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我在想……”
“想什么?”石昊一点不见疲惫,依然脚步带风。
胡晓光有些奇异的情绪,难以表达出来,她只能含混道:“就我们现在这样,让我感觉很奇怪,我觉得一切都像一场轮回,一个圈,冥冥中早已注定。”
石昊想了想,笑了:“你是说你当初也这么牵着骡子背过我吧,其实我那是装的。”
他转头想看一看胡晓光有没有生气,侧过脸的时候,脸颊无意中碰到了一对软软的嘴唇,胡晓光看到他的侧颜转过来,脑子一抽,竟然在那脸蛋上“吧唧”亲了一口。
石昊脚下顿了一个趔趄,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背着她狂奔起来。
小镇不大,但是如今天下安定,倒也挺热闹,石昊找了镇上唯一的客栈,将胡晓光背进客房放下,他环顾了一下环境,不太满意道:“将就一夜吧,我去让店家给你准备浴桶和热水来。”
“不要浴桶,热水就好了。”
“泡个热水澡你会舒服点。”
胡晓光见他坚持,只好解释道:“经期不能盆浴,拿点热水来我擦擦就好了。”
“原来如此。”石昊眼前一亮,又多学了一点:“擦擦也好,那我帮你擦澡吧。”
胡晓光连忙拒绝:“我的天,我谢谢你,还是算了。”
见石昊一脸失落的样子,胡晓光只好说:“你要真想帮忙,就出去弄两身衣裳来,再买点干净草纸和那个……带子。”
石昊出去了,胡晓光长呼一口气,她是真得累坏了,正打算找个地方瘫坐下来,头一偏忽然发现窗户纸上印出石昊的影子,他似乎站在走廊运功,做了一个气沉丹田的动作。
胡晓光诧异地打开门,“怎么还不去?”
石昊满脸通红,“现在就去。”接着飞也似的逃了。
胡晓光无语地盯着他的背影,不过是让他去买个月经带子,这家伙怎么弄得跟上阵杀敌一样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