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荣希一推开自己家的门,一股浓浓的酒味就扑面而来。荣虎伏在缺了角的桌子上,脚边是几个打碎的碗,他已经在家里喝了一个星期的酒了,连李伊美下葬都没出现。
荣希进屋把门关好,一步一步靠近桌上的人,最后站在桌前定定看着自己所谓的父亲。
这个男人面色黝黑平平无奇,表面上看起来是个老实的庄稼人,可只有荣希知道,他其实是个只会拿自己老婆孩子出气的窝囊废。
他无力去反抗自己弟弟对媳妇的暴行,将自己的窝囊转嫁到对李伊美和自己身上,对两人实行了长达十年的暴行,他是彻底将李伊美压垮的最后一个诱因。
做给谁看呢?人都死了。
荣希讥讽地看着眼前要死不活的男人,半响将视线转到桌上,豁口的大碗里还有半碗酒,荣虎趴着的地方流出一滩水,不知道是酒还是泪水。
摩挲着口袋里的药瓶,荣希脸上阴沉得可怕。
堂前的时钟咔嚓咔嚓走了许久,他终于下定决心将药瓶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你很难受吗?是不是舍不得妈妈?”荣希撑着桌子,微微弯下腰去质问熟睡的荣虎。
男人当然不会回答,荣希也没指望他回答,只是又开口道:“那么,想不想去陪她?”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犹如宣判罪行的死神,平静地将药瓶拿起打开盖子,这是当初李伊美自杀用的老鼠药,荣希一直贴身放了好久。
里面的药已经被荣希磨成了粉状,他把药瓶斜放在大碗上方,有些浑浊的酒水静静躺在里面。
等荣虎醒来,一定会抬起碗来直接喝下去,荣希想,到时候再伪造成殉情自杀,谁也不会知道他具体是怎么死的。
可是手停在上方,直到有些发抖他也没倒下去。
荣希闭了闭眼睛,心跳逐渐加快,咬咬牙下定决心时,却突然发现右前方的柜子上放着几本老旧的书,那是李伊美直到死前都还格外呵护的东西,是荣虎送给他的。
想着女人抚摸书时的仔细和眷恋,荣希盯着那书挣扎许久,手中的药粉最终还是没有倒下去。
他将药瓶盖好重新揣回口袋,转身毫不留念地回屋去。
“杀了你还弄脏我的手。”
屋内重归平静,连人的呼吸声都没有。
直到将门关上时,荣希也没发现伏在桌上的男人其实早就没了呼吸。
第二天一早荣思恒跑来叫荣希上学,却发现荣希家门没有关,几个同村人站在门口讨论着什么,荣思恒隐约听到几句:“灾星”、“克父母”之类的话。
拨开人群进去,他正好看见荣希面无表情地给荣虎盖白布。
旁边几个长舌妇嘴里还是不停念着:“你看那冷血样,亲爹死了都不掉一滴眼泪!”
“哎哟,说不定不是亲爹呢!谁知道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荣希就冷冷地瞪了她们几眼。
“滚!”
“小子还凶得很,你个扫把星最好滚出去别来祸害我们村!”几个女人说着难听的话,掐着水桶腰,刻薄的脸上表现得很嫌弃的样子,吐了几口唾沫后便各回各家了。
荣思恒有些无措,走过去挨着荣希蹲下,难过道:“他死了,你以后读书怎么办?”
荣希摸摸他的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可以自己赚,没事,不要担心我。”
两人对视着,荣思恒见他毫无表情眼神空洞,哇的一声突然哭了出来:“小希哥你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你越是这样我越难受。”
“没事,没事。”荣希把他搂进怀里:“这回我是真的只有你了,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怀里的小孩郑重地点点头,收紧搂住荣希的胳膊,后者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虔诚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