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仙尊还忍着不适,强撑着耐心为他开解,如此风度修养和包容心,与自己稍一对比,实在令人汗颜,于是他便慌忙起身,去搀扶白青华,一边愧疚道:
“可以,当然可以!对、对不住,我光顾着自己的烦恼,竟还连累仙尊为我伤神,我这就带仙尊去休息。”
即便如此,白青华依旧轻轻摇了摇头,并不放在心上一般,朝他平和一笑。
丁了更加动容,但没有说话,只是扶他的动作更小心了。
将白青华带入偏屋自己住的地方,让他坐在只容一人的床上,然后丁了转身去点灯。
白青华环视一圈,就已经将这并不宽敞的屋子所有东西收入眼底。实在是太过简单,所以乏味。
丁了点好灯,橙黄的光照亮屋子,他转过身来,说:“那仙尊就在此静养,我去准备晚饭,不打扰您。若是有什么需要,叫我一声就行。”
白青华颔首:“嗯,麻烦你了。”
“不麻烦。”丁了摇摇头,然后走出去。在放下门帘时,他终是犹豫了,站在那里,停住好一会儿才说出口:
“仙尊说的……我今夜会好好考虑。”
白青华看着帘子被放下,透过窗口,可以看见丁了脚步紊乱又有些轻快,心绪不宁的样子。
他回到小院子里。
在石桌前站定,两眼看着桌上的两个物件,愣是看出了神。半晌,才缓缓伸手,指尖碰到牌子,遂将它们拿起来。
放在掌中摩挲,看起来他似是陷入了纠结的沉思之中,实则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凝重。
去仙门择英是必定的,他想的是别的事情。
也不知是何来的规律,那些外来者认为他有龙阳之好,且喜白衣谪仙,道貌岸然那一挂,所以来者多参照这一型出现。
白青华现身在此,自称九岳山门的人,修为不明,但据他所说被魔修伏击倒是给丁了透露出了个讯息。
上一世杜玉翡也曾落难,发现他的人正是丁了。被他发现带回来时杜玉翡称说自己失忆,与他一同在哑婶这里住了半年。后来招来追杀的人,杜玉翡被抓走,而他——被打断手脚,失去好友不止,还眼睁睁看着哑婶为了救他,被一脚踢碎胸骨气绝。
之后知道,其中完全是杜玉翡的手笔,不知道白青华是否有所参考。
失忆这手段他们用的不少,这次丁了也来使使。自从玉山寺那场乱战,他就消失了五年,期间发生点什么也不好说。即便系统检测他头部并无创伤,但是心魔诀欺骗下的魔心养成度会告诉他们,一切都是从头开始,否则经过玉山寺之后,他不会如此。
不知明镜回去之后,有没有把他的美好经历分享出来。
既然他在乎什么便要毁什么,那么就不再在乎。要让此次来者知道,现下的状态,即便在他面前杀了哑婶,也并不会对魔心铸炼有太大价值。
曾经丁了去仙门择英,是痛恨自己的弱小,像一只蝼蚁一样被人踩进泥里,看着珍重的人惨死在眼前也无力阻止,一心为追求强者之途而去的。现在若哑婶对他来说变成了不足以令他成执的人,那么想让他去仙门择英,就要费一番功夫制造事端。
现在他自己将机会送到白青华面前,他也顺势抓住了。找回所谓的本我,也就是他妖魔现形的时候,恐怕白青华还要跟系统笑一声踏破铁鞋无觅处,瞌睡刚好送枕头呢。
如此也还不能算万无一失,接下来便借白青华的手,将哑婶彻底排除出去。
“嗷呜……”
这时,双牙低低叫,用脑袋蹭了蹭他,像是在安慰。
丁了不见波澜,他此前早已与双牙提过,若是有生人出现,他说它们是捡来的狗的时候,就无论如何也无需插手也不用多管。
任何事情丁了决定的那一刻,就不会再有什么放不下,他从不曾优柔寡断,只是双牙以为他难过罢了。
有何难过?以最小的损失达成目的,不过回到原点。
晚上丁了端着饭去敲正屋的门时,被好一顿骂。老太太似乎还扔东西,即便丁了连连道歉退回了厨房,骂声仍持续了很久,并且内容隐隐有牵扯到白青华身上。
丁了那种老实内敛的性子,说自己还能忍,偏生说到白青华身上时忍不住出口维护几句,结果后边所骂内容变成了三七分。
丁了三,白青华七。
原本白青华不会在这点小事上与一个农村老妇计较,实在是那声音太烦,饶得他片刻不得安宁,无论思考还是休息都不顺畅,按捺不住想动手脚给些教训的时候,外边传来哐当一声关门的巨响,丁了发的脾气更大,回了一句‘闭嘴’。
喋喋不休的老太婆似乎是被唬住了,怕惹毛丁了会没命,于是小声狠狠说了句‘贼儿子!’之后,也缩回了房里。
隔日清晨,偏屋门前,借着依稀晨光投在布帘上的轮廓欲言又止,想转身离开但是又顿住,连影子都是十足的纠结。
“丁了,进来吧。有何想法你可尽管告知于本尊。”白青华的声音从里边传出,比昨天凝实有精神,不再虚弱。
“啊、”突然被点名,丁了一下子没从紊乱的心绪中抽出来,显得不那么稳重,伸手撩开布帘进去边不好意思说道:“我是不是吵到仙尊了,对不住…”
“无碍。”白青华和煦浅笑,屋内的灯已经燃尽,但是昏暗中他周身仿佛散发莹莹光晕,整个陋室都因他的存在,变得蓬荜生辉。他目光柔和,注视着丁了,问:“一夜的时间,你决定了吗?”
“嗯——”丁了点点头,应得仍存迟疑,但是他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像是强迫自己一鼓作气下定决心的样子,然后抬起头来直视白青华,说:
“我要去参加仙门择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