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一声惨叫跟着破晓的光一起划破了孙府天井上的天空,刺痛了所有人的耳。
只见声音的来源——大夫人仿佛丢了魂,直勾勾的双眼通红,歪歪倒倒跑过来,形容凌乱,扑倒在地上。
“能文、能文、我儿…我的宝贝儿……”
除了大夫人颤抖得语无伦次的声音,四周一片静默。
空气突然凝固,只有几个倒吸冷气的细微声响。
孙达富瞪大了眼。
好一会儿,他僵硬地把手从莺莺怀里抽了出来。怔愣着,一步一步迈下天井,至今没回过神来,发生了什么事。
能文、能文怎么了?他不是要打死那个和尚吗?
怎么就躺在地上了?
马、马?
对了,是那匹马!
突然朝他心口踢了一脚……
“啊——!文儿啊!你醒醒啊!睁睁眼睛啊,不要不应娘啊!”
大夫人把孙能文抱在怀里,撕心裂肺嚎哭,孙达富来到了旁边,她更是歇斯底里:
“老爷,老爷啊!你救救我们的文儿啊!他流了好多血啊!老爷你快救救他啊!”
孙达富呆滞的目光触到大夫人怀中的孙能文,只见他的大儿子口鼻都流了血,脸色灰白不省人事,根本没有一点活气。
可是,他炼气期的长子,刚才还好端端的人……
还没等孙达富反应过来,大夫人满腔悲恸和怨念无处宣泄,通红的眼珠子立刻转向丁了,里面的恨意和怒火化成了针一样刺人,声音尖利叫道:“是他!这个贱种!是他害死了我的文儿!我杀了你——!!”
大夫人扔下孙能文,满头散发像个疯婆子一样,扑了上来。
丁了看着那滔天的恶意,内心毫无波澜,脚下动都没动。
只是身边的角马不耐烦地吭哧了一声,看到具有攻击型的大夫人,再度自发地抬起了蹄子。
扑通一声。
大夫人砸在了孙能文身上。
孙达富怔忪的眼中,短短不到一刻钟,不只儿,连妻都横死在面前,一切都是那么突然。
这次看得清楚,后边的丫鬟美妾都发出了惊叫声。孙达富浑身绷得僵硬,缓缓抬起头,阴狠地看向丁了。
“你杀我妻儿——”
“这可不能污蔑小僧啊,您也看见了,这是意外。”丁了摇摇头表示不愿意背锅,脊背挺得直直的,“他们都是想伤害小僧才自食恶果的,害人之心终害己啊,一切都是因果,是天意。”
耿直的语气中半点没有看见人惨死在自己面前的愧疚和害怕。
孙达富眯起了眼睛,看出了他与刚才的违和之处。
然而他还在说:“尊夫人和令郎临死前大概也感受到了天意,你看他们去得一点痛苦都没有。”
孙达富脸上的肉疯狂抽动,脸色难看。丁了完全没看到似的,又是话锋一转:
“但是想用死来偿还罪恶,殊不知这是远远不够的。”
“凡人降生于世,本就是为了赎罪而来,所作所为每一桩都会在功过簿里记载,作恶九十九,最后拿一条命来填,哪里算得平呢?所以害人之心不可有,否则就会种下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招致恶果了。你瞧,尊夫人和令郎就是例子,孙老爷您千万要将佛祖的教诲放在心上,引以为戒,日后多多行善……”
“啊——!!”
又一个歇斯底里的人出现,孙达富面容扭曲,盛怒难忍,咆哮道:
“一群废物!还愣着干什么,堵门!给我拿油来、烧、给我烧死他!!”
家丁听了命令,赶忙跑去找油。
“我今日要把你、挫骨扬灰,你、不得好死!”孙达富急火攻心,捂着心口喘不上气的样子,只有眼神能滴出毒来。
丁了这会儿一点也不真诚了,说出的话也不好听:“何必呢?回头是岸啊,你再造恶业,说不定也会像你的妻儿一样横死。”
又是一股恶气乱窜,偏偏妻儿的前车之鉴,孙达富还不能上前动手撒气,否则早把人活剐了。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憋太过了,孙达富的嘴角竟冒出了白沫,他死死瞪着丁了,牙都要咬碎了:
“小畜生,看你能得志到几时……”